一夜之间,皇帝驾崩,太后薨逝,文亲王叛乱引火自(焚),宫殿损毁,诸事如潮,纷至沓来,又在清晨第一缕曙光落入宫宇之前,烟消云散。
待太医院的太医们包扎了伤口,周牧白只稍事休息,转身又去了寝宫废墟。
周牧宸与周牧屿的身躯早已烧得面目全非,全凭发冠玉坠等饰物辨别。袅袅青烟尚飘摇,周牧白站在白玉石的丹陛上,望着宫人们来来往往,只觉荒凉无度。
功与名,成与败,到头来也不过一抔黄土。
晨光渐明,浩渺的天空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周牧白安安静静的伫立着,也不知站了多久。
一只纤弱的柔荑,握住她微凉的手,她不必转头,便知那是她的妻。
牧白收紧掌心,与纤荨的纤指交握。广袤的碧空下,金黄的殿宇前,她与她站在同一级玉石台阶上,熟悉至深的温暖,静静依偎在身旁,心中那一份凄楚荒芜,终于渐行渐远,消散在凛冬清晨的细风里。
后宫万般事由,暂一并交予长公主周牧歌,且按祖制行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周牧白换了一袭纯白的袍子,领着一身缟素棉袍的周远誉,往承谨殿行去。
大殿上臣工们都闻知了昨夜之事,正压着声音乱哄哄的议论。
小团子公公抱着拂尘,从升龙华壁后走出来,高声唱喏:“太子殿下驾到~~~睿王殿下驾到~~~”
朝臣们应声抬头,周牧白牵着周远誉的手步入大殿,看到文武百官的脸上,神态不一的面孔。
“昨夜宫中诸事,想来诸位大人皆已知晓。现今罪臣周牧屿已然引火伏诛,余事可容后议处。只新皇登基继位乃国之大体,需得从速而定。”周牧白说着,侧退一步,跪在周远誉身前:“微臣恭请陛下位登大宝,执掌天下。”
周远誉小小年纪,行动间已有模有样,他端着正经的小脸蛋,上前半步扶着周牧白的手肘,“皇叔快快请起。往后朝中大事,还要多仰赖皇叔扶持。”
朝臣们听着这番说话,都面面相觑。
兵部尚书素来与睿王不合,此时拱手道:“敢问殿下,辅佐新皇一事,先帝爷可有明训?”
“父皇立有遗诏,本王继位之后,由睿皇叔监国,统御国事!”周远誉昂首挺胸,直视群臣。
兵部尚书并不示弱,语气生硬的道:“哦?睿王监国?敢问,先皇遗诏何在?”
周远誉抬着亮晶晶的一双眼,与百官一道,望向周牧白。
周牧白玉立在殿上,环视众臣,只一顿,便抬了抬手。
一直站在侧旁的小团子躬身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恭恭敬敬的呈给太子。
那丝绢实在太薄,透过光,可以看到加盖了玉玺的弥印。
太子接过来细细一看,面上露出安定的神色,甚至眼角眉梢都灵动了几分。他将丝绢递予小团子,朗声道:“念!”
满朝文武伸长了脖子,只见小团子公公展开丝绢,抬高了音量,唱喏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招睿王即刻回京勤王,固江山,清君侧!若朕有不测,则太子周远誉过继于睿王为子,着睿王周牧白于灵前登基,寰宇海内,继承大统!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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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移山填海
此先帝遗诏一出, 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直到周远誉当先跪了下来, 磕头道:“儿臣谨遵先皇遗训。儿臣叩见……”
他话还未说完, 周牧白已经半跪下去托着他的手肘将他扶起来。
“陛下这是做什么?!可折煞微臣了!”周牧白不想他有这般动作, 很是吓了一跳。
承谨殿的文武百官纷纷撩袍曲膝,已黑压压跪了一地, “吾皇万岁”的话语说得磕磕绊绊的,到底是向着谁说, 一时都分辨不清。
这场景任是谁都始料未及吧。
周远誉挣扎着不肯起身, 奈何人小气力弱, 几乎被周牧白半抱了起来,先放他站稳在龙椅前。
“陛下。”周牧白半跪在他面前, 望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先皇立下遗诏时宫中形势危急, 乃是权宜之计。您是先皇长子更是嫡子,理应继位承袭大统。”
周远誉摇摇头:“先皇定是斟酌再三,立下的遗诏必然有其深意。”他抬头执拗道:“请皇叔继承大宝, 收儿臣为继子。”
殿上百官面面相觑,仿佛两边都不好劝的, 只得一齐闭了嘴。但经此一事, 睿王摄政监国, 满朝再无疑议。
最终睿王和太子各退一步,决定恭请太子于牧宸帝灵前继位,而登基大典则由礼部筹备,待钦天监择吉日后再隆重举行。
从承谨殿出来,周牧白请周远誉移步御书房, 摒退了侍从左右,周远誉还是坚持不肯坐在上位。
周牧白引他在环椅上坐了,自己面对着他,曲身抬头。
周远誉眉间一动,又要扶她,牧白微微一笑,并不坚持下跪,只是曲膝半蹲着,几乎与他齐高。
“陛下为何不愿登基?可以告诉微臣吗?”她耐心的道。
周远誉一身镐素,衬着稚气未脱的小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显得可怜兮兮的。他低了头,好一会才道:“父皇遗诏,要皇叔登基,统御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