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他哭道。
“誉儿。”身边的声音轻轻唤他,“誉儿,醒醒。”
周远誉迷瞪着睁开眼,看到一个秀丽温和的女子正坐在床榻边,温柔的注视着他。
那是睿王妃。
可是他还是哭着扑到她怀里,大声哭道:“母妃……母妃……呜呜呜……”
沈纤荨红了眼圈,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脊,也不说什么,只由着他哭。
等到周远誉抽抽搭搭的停了泪,他自己又不好意思了。退开了距离,跪坐在床榻上,红着小脸蛋道:“誉儿让婶娘见笑了。”
沈纤荨翘唇一笑,也不打趣他,只问道:“饿了吗?还没用午膳吧?我让御膳房备了膳,如今天时还冷,要趁热用了才好。”
周远誉吸吸鼻子,小肚皮很应景的“咕咕”叫了一声。
他偷偷瞄了睿王妃一眼,发觉睿王妃也看着他,眼神中带了些许责备。
“誉儿错了。”他嘟着小嘴道。
沈纤荨也不好再说什么,扬声叫人传了膳。
外头伺候的宫人都是一喜,忙端着食盒鱼贯而入,在内殿的小花厅摆了八个素菜。再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五谷粥。
沈纤荨陪着周远誉坐到桌旁,看他举箸用了几筷,小小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怎么了?”纤荨问。
“没有小厨房做的好吃。”周远誉说着,勺了一勺热粥。
纤荨知道他指的是泉清宫的小厨房,便笑了笑,打趣道:“谁让你不回来用膳呢。政儿非要等你回来一道用,结果饿着肚子睡着了。”
周远誉听着,又低下了头。
纤荨见他默默的,手里的小瓷勺搅了半天,也没有继续用的意思。只得问道:“可是和你睿皇叔置气了?”
周远誉放下勺子,坐在椅子上,半晌答非所问的道:“婶娘,皇叔什么时候登基?”
前朝的事情沈纤荨已经听说了,此时倒也不意外,她只耐心的分叙与他:“你为什么想皇叔登基呢?你也知道的,你皇叔虽是长在宫中,其实并不是皇族的血脉,她若继位登基,百官难免有非议。你却不同。你是嫡系,况且本就是太子。你继承大统,才是人心所向。”
“可我不想做皇帝!”周远誉百般不乐意,推开面前的热粥嘟嚷着叫了一句,又石破天惊了。
沈纤荨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外头正要敲门的周牧白却也听到了,忽的一下推开门,寒着脸走进来。
“你说什么?!”她怒道。
“我说我不想当皇帝!我就不想当皇帝!”周远誉又嚷了一嗓子!
周牧白大怒,抓过他一巴掌就拍到他小小的臀部上。
周远誉楞了一下,长这么大,还没给人打过屁屁呢!他小嘴一瘪,眼看着又要哭出来,只还拼命忍着。
沈纤荨也惊着了,寻日里周远政偶尔淘气得狠了,周牧白也是这般责罚他的,如今……如今……这是皇上啊!
“你这是做什么!”纤荨嗔叱,一手将周远誉护到了身后。
周牧白还要探手抓他,周远誉在沈纤荨后边左闪右躲。牧白瞪眼道:“你就护着他吧!远政就是这样给你宠得无法无天的!今儿个还怂恿他妹妹一起不用膳!非要等他皇兄!结果呢?婳晚饿到现在还不肯用午膳!”
沈纤荨无奈,一手拍了拍周远誉,一手推着周牧白,让她先到一旁自己消消气。她回转身坐到椅子上,与周远誉几乎齐高了,才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为什么不想做皇帝呢?”
周远誉眼圈红红的,闷不吭声。
沈纤荨摸了摸他的发顶,压低了声音,小小声言道:“不想告诉你皇叔,还不能告诉婶娘吗?”
周远誉委屈极了,他瞅了他婶娘一眼,垂下眼睛,声音带着一点儿哭腔:“我若是做了皇帝,你们便要走了。”
沈纤荨一怔,问道:“谁给你说的?”
周远誉抬了眼,哭道:“我自己听到的!昨儿个在西暖阁,我要找睿皇叔呢,听到你们俩说过几年就回云州去,把弟弟妹妹都带走,就留我一个人在这儿。”他越想越伤心,索- xing -嚎啕大哭:“我不要做皇帝,我不要你们走。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儿。父皇说了让皇叔继位的!还说把我过继给皇叔!皇叔登基了我就有父皇了,你就是我母后了。呜呜呜。我也想要父皇,我也想要母后!我不要做皇帝!!!”
他渐渐说得语无伦次,可周牧白和沈纤荨都听懂了。彼此对望一眼,眼里都有几分诧异,更多的,却是心疼。
“誉儿。”纤荨将周远誉拥在怀里,拍着他的背,等他慢慢哭过,气顺了些,才缓缓的道:“傻孩子。你若不愿意我和你皇叔离开,你告诉我们,我们就留下来啊。”
“真的吗?”周远誉趴在他婶娘的肩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周牧白看不过去,拿丝帕给他拭了。
沈纤荨道:“自然是真的。你要留我们多久都行。什么时候你可以独立理政了,或是你说我们可以就藩了,我们才回云州去。”
“若是我一直都不愿你们回去呢?”他极快的道。
“那我们就一直留下来。陪着誉儿,一道治理国家。”纤荨依旧温和的笑。
“政儿和婳晚也留下来吗?”
“也留下来,在皇宫里长大。但是他们长到十五岁的时候,还是会按着祖宗立下的规矩,出宫行走,为你分忧。”
周远誉站定在案前,看到睿王妃的眼里,坦坦荡荡。
他怔怔的站了一会,抬头飞快的瞧了周牧白一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更快的低下了头。半晌,才小声问道:“睿皇叔能听你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