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微微一顿,片刻如常,走到万剑一身侧,停下,淡淡道:“进去。”
说完,便抬步走进了大殿之中。
万剑一没有抬眼看他,只停下了手中动作,也缓缓地走进了大殿。
与外面的光亮比起来,祖师祠堂里要昏暗许多,正殿上的香案背后,仍是摆满了灵牌,上面写着的一个个名字,都曾经在旧r.ì时光中煊赫一时,如今则安静地沉眠于此,被青云后代们祭莫。
万剑一淡淡看着道玄对着这如小山一般威严的祖师英灵牌位,恭恭敬敬地跪拜,敬香供奉,没有丝毫懈怠之处,香火袅袅,轻烟飘散,道玄站起身,转头看着万剑一,低低一笑,道:“你不问我苍松师弟最近如何?”
万剑一面无表情,负于身后的手却微微颤抖,他淡淡道:“问了又能如何?”
道玄笑道:“呵,苍松师弟,呵呵,他对我,还是如百年前一般,不过,百年前他的眼里只有你,现在,他的眼里,谁都没有,若说有,那便是我
青云门了。”
万剑一星眸一闪,冷冷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的。”
道玄幽幽道:“是啊,可我希望的,不止如此……”
万剑一眼神一冷,却没有说话。
道玄看了他一眼,自嘲道:“你知道,我不能怎样,我怕他……”
万剑一还是没有言语,只是淡淡听着。
第8章 (八)
夜,静静的,月光照在山峦上,仿佛是一层轻纱,又仿佛是一层浓霜。
此时龙首峰上,一房内,张小凡深深吸了一口气,静下来,走到床上,按齐昊传授的姿势打坐,闭上眼睛,又在心中把齐昊传授的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第一层的法门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正要按之修习,忽然心中一动,猛地睁开双眼,惊道:“不对啊!”
齐昊传授给他的玉清境第一层在太极玄清道中本是最粗浅基本的修习法门,功用只在两个字:练气。修炼之人,静坐之下,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灵气入体行大周天运转,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
若能引入灵气在体内连行三十六大周天,则自身经脉已然稳固,可修炼更高境界。
这种修习法门,本是道教数千年来千锤百炼之法,决无任何差错疑义,但此刻张小凡心中,却如急风暴雨,摇摆不停。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今r.ì所听到的,与当r.ì普智和尚传给他的那套口诀,修行方式竟是截然相反。
这般艰深枯涩的道理,张小凡此时自是不能理解的清楚,但两种修习法门根本不同,他却是分辨的出的,当下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张小凡不知道,太极玄清道固然是道家的无上妙法,但普智在他身上发大宏愿,寄予一生期望,所传的那套口诀,却也是佛门的至高法门大梵般若。
佛道思想迥然而异,修习法门自然也是背道而驰,只是数千年来各自守秘,不为人知。而此刻青云门龙首峰上一个小小弟子张小凡,却被此事搞得头大无比。
“究竟哪样是对的呢?”
张小凡跳下床来,在房内来回走个不停,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胡思乱想,又不敢问人,最后只得呆呆坐在床边,长叹一声,做声不得。
他本不是聪慧之人,出身农家,年纪又小,更无什么见识决断,这等大事他想来想去,徒劳半天,却仍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到了最后,张小凡在心中对自己道:“算了,反正当初普智师父也没说过这种情况,我两样一起修炼,也就是了。”当下不再多想,心中反而一阵轻松,重新上床,
打坐冥想,先行修炼太极玄清道去了。
只是他想的容易,做起来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太极玄清道炼气,要张开全身七窍毛孔,引天地灵气入体沿经脉运行,以此锻炼稳固身体元气和内络经脉;大梵般若却要求入寂灭境界,闭塞全身意想行识,以己身为一世界,独见自x_ing,以深心真元,固本培元。
两套法门截然相反,弄得张小凡苦不堪言,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他除了每r.ì风雨无阻练些基本功,帮着师兄们做些事情强身健体之外,便用心修炼这两大法门。只是他练太极玄清道刚有小成,全身孔窍初开,灵气入体,接下来的大梵般若却又要强关上各处孔窍,入寂灭之境,不由得重新努力,几乎尽付流水。
这三月之中,张小凡也时常从齐昊口中得知苍松询问他的修道情况,齐昊皆是如实回答,张小凡原以为苍松会生气,不料齐昊却告诉他,苍松并无任何怒气,只说要他脚踏实地,好好修炼便可,张小凡听了之后更是羞愧,越加勤奋。
三月后的这一r.ì,苍松却是亲自来考教张小凡了。
苍松一问一试之后,浓眉便皱了起来,他向来心思细腻,当下心中生起疑虑,以常识而论,普通人修习太极玄清道,以第一层之粗浅,三个月后都当有小成,可以初步引天地灵气入体,运行三到五个周天,张小凡资质虽差,但也不止于此,修炼足足三月,既连全身孔窍也不能控制自如,至于引灵气入体更是勉强,更不用说什么运行几个周天了,这并不正常。
苍松想到此处,眉头更皱,张小凡满脸羞愧,跪在苍松面前,无地自容,心想不论师父如何责骂,都是应该的。不料等了半天,周围师兄们一声不吭,苍松也一句话都没说,他心中奇怪,偷偷抬眼看去,却见苍松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此刻浓眉紧皱,似在思索,当下心里便是一酸,低下了头,却道:“师父,是弟子无用,这三月来,不论如何努力,都毫无进展,
师父如何责骂,弟子都毫无怨言,只盼师父莫要再皱眉。”
张小凡的话音一落,身边众弟子皆是看着这个小师弟,齐昊也颇为感慨的看着他,这三个月来,张小凡除了修行功课,闲暇时忙前忙后,乐于助人,人也老实,众人都很是喜欢他,现在更是说出了他们所希望却也不敢说的话。
苍松乍闻此言,心中一震,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
“师弟啊,你小小年纪,怎得如此严肃,遇上事还老皱眉,多笑笑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