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歌带着几个侍女与她一道走进来,见儿子这般粘着姨姨,倒有些好笑。
周牧翼擎着一盏茶,刚抿了一口,闻言也笑道:“就差二皇兄和牧屿了。”
牧白听了这话,便皱了皱眉,抬头望了太子一眼,太子坐在桌案后,双眉也拢在了一起,随即很快放开。
宝亲王大婚之后,周牧野依旧回了云州,左丞相与国舅都向皇帝进言,敏亲王在云州治海已久,如今海务太平,是否招回瑞京。周凛似乎并不属意让他回京久待,恰逢礼部尚书上禀,敏亲王已行冠礼两年,登崇俊良,秀出班行,按律,当赐封地矣。
周凛便让几位重臣先议着,尔后尧州州牧被吏部责疏,直指州郡秋收税赋不齐且擅用酷吏,又遇着五皇子周牧屿十五岁小成礼,周凛指了他去尧州协理此事,敏亲王的事儿便搁了下来。
东宫后(庭)有一轩,名景明,轩外十数步植着几株足岁的四季金桂,而今正是“桂子纷纷点玉壶”的时节,风吹枝摇,馨香满园。
执事丫头来请膳,一众人移步到轩中,谈笑饮宴,秋风微扬,送来金桂淡淡的香。周牧白与沈纤荨坐在同一张月牙案前,纤荨举箸夹了一块白嫩的豆腐酿,周牧白瞧见了,凑到她耳旁轻轻道:“我想吃你的豆腐了。”
纤荨手上一顿,挑着眉横了她一眼,她脸上扬着笑,笑容温暖而纯净。
纤荨忽而想起这个笑容她已经见了许多许多次,在她们喝交杯酒的那一夜,在阖州点绛园的梅树下,在西陲她寻到她的那一瞬间,这张笑靥已然如同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刻在了心上一般。
那块白嫩的豆腐酿终于还是落进了睿亲王的碗里,她笑嘻嘻的夹起来咬了一小口,还想说什么,这次睿王妃剐了她一眼,她便老实了。
席上珍馐海味一道一道如流水而过,周远誉和黎赟迈着小短腿满堂跑,周牧宸举着杯盏行了一句酒令,牧歌正要接上,忽见外边一个侍从匆匆跑来,在太子身边垂手道,刘公公来了。
不一会刘得保执着拂尘走进景明轩,言道荼族新帝尔锦派了使节团来朝,周凛让诸位皇子到崇文殿相见。
荼族使节团来瑞京,普过边境便已传了消息回来的,只是区区一个使节团竟要几位皇子都到崇文殿,不免有些小题大做。
“使者到了,”周牧宸抬了抬眉梢,“让我们几个都去相见?刘公公可知为着何事?”
刘得保眼珠子转溜一圈,笑嘻嘻的望了周牧笛一眼道:“听闻是为着公主殿下来向咱们皇上求亲的。”
!!!
堂上几个人都楞了一下,小公主当先反应过来,嚷着道:“你胡说!”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扭头挨在她姐姐的肩膀上。
刘得保只当她小女孩儿害羞,赔笑了一下,仍是尖细着嗓子请诸位皇子移步崇文殿。
周牧宸拧了拧眉,不再说什么,当先走了出去。周牧白拍拍纤荨的手,也和牧翼一道走出敞轩。
俩人离着太子十余步,牧翼低声问:“荼族不是才被我们战败吗?怎的这时候跑来求亲?”
“这也是惯例了。”牧白与他并肩往外走,“战后言和,结秦晋之盟,接着商贸互通往来。荼族来求娶,当带着上好的礼物,便是向咱们示好。”她说着招了招手,在轩外伺候的小果子一溜烟跑了过来,牧白侧着头吩咐几句,小果子点点头,机灵的往另一侧的仪门跑了出去。
崇文殿上周凛和几位重臣在接见使节团,几位皇子到了,又是一番寒暄,只有周牧白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往殿外瞅一眼。
周凛显然也不甚愿意将爱女嫁到荒蛮之地,是以言语虽不严厉,态度却颇为冷淡。
没让周牧白等太久,大内总管李佩匆匆进来了,附到皇帝耳边回了几句,皇帝脸色稍霁,说了句,“宣。”
尚鄯国皇太子百里墨带着使节团觐见。
尔后周牧笛曾问百里墨,何以会在这时赶了来,百里墨言道,当日三国大战,尘埃落定,尚鄯国从荼族手中夺回了多年前失去的故地,瑞国将疆域扩展到曲阳城外三百里,荼族则遵守战约往更西边迁徙。周牧宸与周牧白班师回朝,牧白回京前,派了人给百里墨送信,言道不久之后皇帝定会为小公主招驸马,如果他想亲手为小公主戴上那顶蓝玉宝冠,可要抓紧时机了。
“于是我就来找你了。还带着四个城池的税赋。以后每一年,这些城池的税赋都会进贡给你父皇。”百里墨笑了笑,眼中带着宠溺。
“荼族的人可比你先到。你来得这般迟,就不怕我被别人抢走了么?”周牧笛站在一丛花树下,调皮的扬着眉。
“若真是这样,我也一定会把你抢回来。”温暖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百里墨沉静的望着她,眸光坚定,“就像从前,我会等你一样。”
小公主的婚事很快议定了下来,尚鄯国使节团一派欢欣。荼族使者也没有很失望,因为周凛给了商贸往来优厚的关税条件。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筹备中,转眼已是初冬了。
再过几日便是周牧白整岁生辰,按着祖制,要在宫里的流芳殿行冠礼,礼部与内务府早早的预备着,睿王府也张灯结彩,人人喜庆。
周牧白自己倒是闲着的,事事有人提着,她只要不出岔子便好。
这天天色已经暗了,牧白从书房走回寝殿,在回廊转角见着一个背影,仿佛是思源,她也没在意,却见思源径直路过自己的房间敲了敲旁边的一扇门,房门打开,思源走了进去,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回到寝殿,纤荨正坐在妆台前,钗环已经卸了下来,也执着一本书在看。
牧白眨眨眼,纤荨问她怎么了。
牧白思索片刻,有些疑惑的道:“方才我看到思源了。”
纤荨觉着很寻常呀,为了方便伺候她们俩,思源和书瑶的房间都在左近,预备着传唤也方便。
牧白托着腮,在想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寻常。过了好一会一会,她忽然道:“是了。这阵子我仿佛遇着好几次,思源溜到书瑶的房里,有一天我赶早进宫,天色才亮呢,一出去看到思源从书瑶的房里出来。”她又眨了眨眼,“她们俩这般要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