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姑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思源凑上前,认认真真的望着她,“你莫忧心。”
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院的静谧。沈纤荨不答,却望着院落门口。
院门内外的守卫面向马匹奔来的方向一齐下跪,为首的一人高喊道:“敏亲王归!”众守卫齐声欢呼:“敏亲王归,敏亲王万福金安!”
十余匹战马在院门前停下,周牧野身披细鳞金锁甲,一手按着马鞍,脚踩马镫,干净利落的跳了下来。敏王府亲卫紧随其后,纷纷下马,与他站得最近的,是一个身着华服,脸上戴着一只银纹眼罩的年轻男子。
周牧野走进院子,看到了站在院中的沈纤荨,他仿佛毫不在意一般打量了她几眼,也不说话,径直快步进了主屋。走在他身侧的柳埙停下脚步,拱手道:“睿王妃。”
沈纤荨认得此人是敏王府的副典军,出于一贯的教养,她薄施一礼,敛衽道:“柳大人。”
柳埙微微颔首,举步离去。
思源却心惊于他脸上泛着暗暗光泽的眼罩,忍不住偷望他的背影,只见他在堂前回首,也望了她们一眼,独留在外那只完好的眼睛,竟流露出一股- yin -柔的狠戾之色。
思源的手一颤,端在怀里的水盆“梆”的一声滑落在地上,浆洗好的衣物落了一地。纤荨转回身搀着她的肩,看到她面色苍白,额上都微微出了冷汗。
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滑入无边的暗昧,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院子里却难得多了几分人气。因着敏亲王回来,厨房里添了两个仆妇帮着做菜。沈纤荨自是不与他们一道用膳的,思源做好了简单的饭食,双手捧着食盒走回小小的厢房。
周牧野听孟祁斌说道今日的野味,一时兴起,往厨房去看,厨房里的厨子满脸堆着笑,“殿下是找副典军么?他已经走了。”
“柳埙来过?”周牧野随口问道。柳埙最不喜欢厨下的油腻,怎会到这里来。
“是呀。”厨子脸上赔笑:“柳大人看到睿王妃的小丫头在这儿做饭,问了两句,就走了。”
周牧野长眉微锁,忽然想到什么,猛然转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厢房里沈纤荨正书着几行字,幸而这里不禁她纸笔。思源将食盒里的小菜一样一样端出来,轻声道:“小姐,用膳了。”
纤荨写完最后几个字,将笔搁在笔架上,移步到桌前。
思源给她盛了一碗热汤,她朝着桌旁的椅子抬了抬下巴,思源嘻嘻一笑,与她同坐在旁。
纤荨用汤勺顺着碗沿缓缓绕了一圈,才举勺欲饮。汤羹还有些烫,她放在唇边吹了吹。
房门忽然被人大力的推开,周牧野寒着脸从外边疾步进来,见纤荨手上拿着汤羹,立即扬手甩了过去。
那碗汤被打翻在地,发出瓷片碎裂的声响。
思源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壁护着她家小姐一壁厉声道:“你做什么!!!”
周牧野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菜肴,神情冷淡:“这些个菜色怎能入口。”他寒下眉目,高声喝道:“来人!给孤王备一桌酒菜!孤王要宴请贵客!”
思源气得全身发颤,指着他叫嚷:“谁要跟你一同吃饭!”
周牧野看都不看她,自顾自的坐下。
思源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沈纤荨拦住了。
桌上的菜肴还冒着余温,下人们低着头都收了下去,很快送上满满一桌珍馐野味。周牧野举箸用膳。
沈纤荨沉默片刻,慢慢用了一小碗饭,面前的菜却是一动未动。
思源气得什么都吃不下,待周牧野走后,她“砰”的一下将房门关上,气恼道:“他凭什么让人倒掉咱们的饭菜!!那是我辛苦做的!!!”
沈纤荨看着面前几乎摆满桌案的菜肴,淡淡道:“那些菜,只怕被人下了手脚。”
思源一愣,立即离饭桌远远的,脸上显出惊恐之色。沈纤荨无奈道:“我说的是你做的那些。”
思源呆呆的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怎么会。那都是我亲手做的。”
沈纤荨道:“途中可遇见了谁?”
思源侧头想了想,方醒悟道:“那个一只眼的什么柳大人!一定是他!他在厨房里笑眯眯的凑过来看我做了什么菜!”
沈纤荨点点头,吩咐道:“往后我们都要多留个心,不只是这位柳大人,其他人也有可能对我们不利。尤其……自战场上回来的人。”
“是……”思源乖乖的应下,看了看满桌子菜,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一声。
沈纤荨笑了笑,“吃吧。这些菜应当无碍。”
思源别扭的拧了拧身,沈纤荨瞅她一眼:“你一日不吃难不成还能日日不吃?”
思源气呼呼的端起碗,夹了一箸凉瓜,忽然道:“那二皇子在这儿用膳,又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特意做给什么人看的吧。”沈纤荨慢条斯理的道:“比方说,那位柳大人。”
思源眨眨眼睛,沈纤荨已经走到房门边,“我出去看看。”她说着,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丫头见她出来,忙退了一步曲了曲膝。她心中冷笑,这般小的孩子,却已学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敏王府果然好调,教。
院子不大,还未走到中庭,已隐约听到主屋里传出周牧野冷峻严厉的声音,烛火的光亮将两个人的身影映在窗扉上,沈纤荨走近几步,只听周牧野怒喝道:“人质要活着才有用,这一点还需要我教你?”
“我也没想要她的命。不过是,”柳埙的声音本是不愠不火,忽而转为冷澈:“要废掉她一双招子罢了!”
“你!”周牧野冷哼一声:“她是我捉来的人质!不许有半分差池!”
“哦?”柳埙滑唇轻笑,站在院落中的沈纤荨几乎都能想象出他那- yin -戾的眼神,只听他续道:“不许有半分差池……呵呵,她究竟只是人质,昂或还有别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