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白双目血红,身上铠甲斑斑血迹早已分不清敌我。
残阳在西边一点一点陨落,荼族军队又一轮冲杀,东宫与睿王府的近卫虽勉力支撑,仍是被冲散了。
一支冷箭不知从何方- she -来,风驰电掣,眨眼便到周牧宸身侧,周牧白大叫一声“皇兄”,急往周牧宸扑去,两人一同滚下马来,那箭蔟擦着周牧宸的手臂钉在了黄土地上。
近旁全是马匹奔走的尘土,周牧白扶着周牧宸,还未直起身,荼族将领已杀到身前,举刀就砍。周牧白想都未想,立即屈身护着太子,十万火急之刻,一柄画戟从旁格入,挑开大刀,周牧白不必细看,便已知定是邱树德匆忙来救。
果听邱树德大声喊道:“快护送两位殿下回曲阳城。”
沈岩沈岚驱马在旁,听到喊声,一同俯身,各自拽着周牧宸与周牧白的手臂,猛的提上马背。
周牧宸让沈岩纵马到令官身旁,下令鸣金收兵。玄翼军虽处于劣势,却未乱阵脚。荼族大军被绊马索阻拦,稍缓了攻势,玄翼军且战且退,逐步退到城门。
周牧白在沈岚的马背上回头望去,天色已沉,战场上尸骸如山,一阵冰凉的风吹过,浓重的血腥味渗透在四周。
玄翼军入城已泰半,沈岩沈岚护着两位殿下靠近城门,荼族大军似乎已看出这两位身份不同,再次加强了攻势,无数兵马从各处杀来,东宫与睿王府仅余的十余名近卫咬牙支撑。
城门已在咫尺,战马却被荼兵拦住,两个荼族将领提着大刀浑身浴血的冲将过来,沈岩将马缰交给周牧宸,与沈岚对望一眼,沈岚立即将缰绳塞进周牧白手里,与沈岩一同跳下马背,劈开几个荼兵,往荼将杀去。
旁里却突然又冲出一人,执着画戟大嚷,“保护殿下进城!”说完将沈岚往皇子身边推了一把,自己直冲进敌军阵营。
沈岩望见邱树德舞动一柄画戟朝敌将杀去,沈岚已站直身,两人更不答话,各自又奔到两位皇子身边,斩杀敌兵,护送他俩入城。
勉强进到城中,周牧宸只觉头晕目眩,尚勉力撑着,周牧白登上城头,玄翼军只有一小股殿后的士兵守在城门抵挡。
夜色几乎黑透,荼族兵将仍是源源不绝。瑞军士兵一个个被杀戮于刀下,抵御的圈子不断缩小。周牧白下令在城头朝抵御圈外的荼兵放箭,沈岚眼尖,看见一个挥舞着画戟的身影仍在奋勇抵抗,忍不住大声叫道:“邱副将,快进城!”
邱树德已是力竭,全凭军人的毅力在支撑。他回望了一眼十余步外的城门,再转回头看着眼前涌来的无数敌兵,一捧献血,打在他的脸上,他扬声大喊:“关城门!!!关城门!!!”
周牧白站在城头心中激荡,她明白她应当立即下令关闭城门,可她盯着夜色中已然看不清的小队瑞国兵将,双眼血红,开不了口。
邱树德舞着画戟,再不顾身前刀剑,带着仅余的几十人,拼命厮杀。
曲阳城的城头上,箭蔟如雨,往敌兵落去,邱树德一柄画戟斩在当先敌将的肩上,那敌将紧握着戟杆,大刀砍下。
城上城下,只听到一个声音仰天长啸:“吾邱树德,誓,效,皇,恩!”
周牧白一滴眼泪在夜色中滑落,很快被城头的冷风风干,她红着眼睛下令道:“关闭,城门。”
第38章 东轩遗香
夜风凄厉, 黄沙舞地。天色已然黑透, 荼族大军暂停了攻势。周牧白站在城头, 抿唇盯着荼军看了一会, 再分派了几项防御工事,才步下城楼。
周牧宸站在城墙边, 手臂上的箭伤只潦草的包扎了一下,周牧白见了, 忙几步过去, 将城上城下的情形简略叙述几句。周牧宸点头道:“着人轮班巡守。大军疲累, 抓紧修整。”话音未落,他身子晃了一晃, 周牧白一把扶着, 知他体力透支,叫来两个亲兵扶他去衙署休息。
沈佑棠端着饭食进来时,周牧白正坐在书案前, 支臂撑着额头睡着了。佑棠将简单的饭食轻轻放在案边,想着是让她先歇一会, 还是唤她醒来趁热果腹。
外边忽然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还未到门前, 周牧白已一震醒来,想是神经一直紧绷着,浅寐而已。
“殿下,”守卫的声音传进来:“东宫亲卫有急事求见。”
“进来。”周牧白揉着眉心醒了醒神。
一个亲兵进前下跪,哭丧着脸道:“启禀睿亲王, 太子殿下中毒了。”
周牧白立即从案后站起来,喝问道:“中毒?军医何在?”
“军医已在太子殿下房中,为殿下诊治。着末将来请亲王殿下过去。”
周牧白不待他说完,已疾步走出房门。
衙署后堂,几个副将都站在门外搓手踱步,见周牧白来了,一齐行了军礼。周牧白摆摆手,推开房门,见一个蓄了胡子的军医跪在床榻前,正给周牧宸施针。
地上有凌乱的纱布,血迹已渐变了颜色。周牧宸手臂上的衣袖被割开,箭蔟划开的伤口已被擦拭过,隐隐透出些黑色。
待得军医施针毕,转过身来,还未磕头,就听睿亲王道:“虚礼都免了,皇兄伤势如何?怎的会中毒?”
军医指着周牧宸的手臂道:“划破太子殿下手臂的箭头定是浸过毒液,据微臣观测,当是西域境外特有的蛇毒。”
“可有碍?”周牧白皱眉。
“此毒狠辣,毒- xing -极强。万幸只是擦伤,太子殿下又向来强健,才撑了这么些时候。”军医踌躇道:“微臣的随军药箱中备有蛇药,当可暂缓蛇毒,但需即刻找到几味对症之药,内服外敷,才能防止蛇毒侵入脏腑。”
“城中当有药铺,你将方子写来,孤立即着人去寻药。”
等将诸项事物都安排停当,天边已渐渐泛出鱼肚般的白光,周牧白略进了些饭食,在议事厅的案前稍眯一会,就有副将前来回话。
经昨日一役,五万玄翼军仅余不足两万,其中轻伤者数千。周牧白皱了皱眉,帐前文书也进来了,回说营中存粮只能支撑十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