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楼人流密集,主要以达官贵人作为客官,容易走漏口风,天机府将此处作为据地,实在是理所当然。
除了一品楼,天仙院亦在施羡鱼猜测的范围中,作为京城最大的青楼,天仙院各个姑娘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不在话下。
这更吸引了自诩风流的文人雅士,一个个银子多得塞满了荷囊,便控制不住双脚,跑去天仙院花点银子,喝喝花酒,别提小日子多潇洒滋润了。
人一旦醉了,美色当前,容易说出许多平日不可说的事,故天仙院背后的势力,施羡鱼一直存疑,目前看来,最大的可能x_ing便是天机府。
洪朝上下百官,最需要以天机府收集情报者,莫过于翰王施傲云,早在先帝仙逝前,他已有不臣之心。
文家姐弟背后那个人,施羡鱼敢打赌,赌尽整个国库,一定是翰王。
待文宛梦走近之后,才看得清面容似有倦色,苍白得不如平日白里透红。
小高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从椅子上跳下来,吓得旁人心惊胆跳。在地上站稳了之后,他又兴奋地大呼一声:“掌柜,掌柜!”
“小高,你歇一歇吧,剩下的让李子他们来就好。”
“李子忙得很嘞,反正我也没事干,就帮帮忙哈。”
闻言,文宛梦颔首,微抿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薄唇,那脸色说是比纸苍白也不为过,额角还渗出细密冷汗,凝成几滴小汗珠。
虽为女儿身,但她身子素质一向不错,从未见她生过什么大病或感染风寒,施羡鱼不禁心中疑惑,这满脸冷汗,是怎么回事?
嫩生生的小手拽住她的袖口,晃了晃,小姑娘一脸担忧,嗓音软糯:“掌柜,你怎么看起来脸色很差呀?丁香带你上楼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滑落的袖口露出苍白精致的手腕。
文宛梦本就是来让小高歇一会儿的,虽然春节将近,但这见鬼的天气却越来越冷,要是出了一身大汗,再吹了风,便容易感染风寒。
既然他不想休息,她也无谓勉强,心里倒是清楚这多少有家破人亡的缘故。
每年春节,都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时刻,尽管有些异乡人须得回乡探亲,但仍对京中繁华热闹的境况,产生不了丝毫影响。
而自从收留了小高,每年这个时候起,小高便会主动帮忙布置,一年之内,最让他高兴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一个让他真切感受到热闹的日子。
“丁香,扶我上楼。”
“掌柜慢走。”
虽然看不出掌柜哪里脸色不好,但基于对掌柜的关心,小高这么个大猪蹄子,还是挠了挠头,向施羡鱼眨了眨眼,示意她扶好掌柜。
施羡鱼亦搀扶着文宛梦上楼去了。
一进房门,文宛梦便轻轻推开她的手,白着脸坐在梳妆台前,泛黄的铜镜倒映着苍白小脸,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一副中气不足的模样。
“丁香,去叫他们烧热水,我要沐浴更衣。还有,替我将瓷枕下的绣花布条取出来。”
绣花布条,她要这个作甚?
施羡鱼眨了眨眼,一脸不解:“掌柜,你这是哪儿不舒服呀?不如丁香去请大夫给看看,开一两剂药方,说不定就能好了呢?”
或许是她怕苦,才不愿意喝药,作为贴身丫环,深谙苦口良药的道理,施羡鱼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有义务劝她服药。
但施羡鱼只猜对了一半,她确实怕苦而不爱喝药,却并非是生病了,而是……喝药也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发带瞬间被拽开。
漆黑柔顺的发丝宛如长长瀑布,垂至腰间,身影纤长的美人偏了偏头,这个角度只让人看见侧脸,轮廓姣好:“丁香,我并非有疾在身……而是,我来月事了。”
月事又是个什么东西?
母后薨得早,父皇又不曾真正地教育过她,洪朝男儿视葵水为污秽之物,皇宫上下皆不敢言及任何秽物,以免殿前失仪。
且她年方十五,尚未经历人事,发育亦迟迟未到,自然不懂何为月事。故歪了歪头,困惑道:“掌柜,什么是月事?难受得要紧吗?”
民间姑娘在出阁前,已要懂得如何侍奉丈夫,更别提月事这等小事了,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但见施羡鱼是半分不懂,只叹果真是位金枝玉叶,连月事都不知为何物。璞玉需经雕琢,才能成为美玉。
如今显然不是解释的时候,早晚有一天,她自然会明白这些。何况文宛梦压根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道:“快去快回,总有一天你会懂。”
闻言,施羡鱼低头闷闷地哦了一声,便出了房门。
方才她似乎在揉肚子,既然不是闹肚子,那月事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翰王为了控制手下之人,而特意炼制的江湖奇毒?
许久不曾涉足江湖,她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孤陋寡闻,更没料到翰王竟对一届弱女子下此狠手。
实在可恶之极!
施羡鱼含恨咬牙,气鼓鼓地走到楼下,唤人烧开水去了。正要回房时,又突然想起院中腊梅应要落了,到了春季,便该凋谢。
万物枯荣,皆有其律。
“晴儿,你去前院取些干净的落花来吧,不需要太多,半篮便好。”
梅香,最是适合那人。
几乎是下意识,她出声唤住了晴儿,请她去取些花瓣。
梅,傲骨不倒,与文宛梦身上的清冷气质,十分相似。倘若挑些干净的花瓣,为之伴浴,一方面可缓解疲劳,另一方面可增添幽香。
不知不觉间,她亦变得细心如斯。
晴儿听她吩咐后,转身便去寻梅了。她亦上楼,轻手轻脚去推开文宛梦的房门,见对方卧于榻上假寐,遂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翻找。
瓷枕之下,果然有几块绣花布条,施羡鱼随手挑了淡蓝云纹的布条,站在床边等待。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应是有人将水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