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他却要护着薛月月。
生来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双亲并逝后,他连最后一点依仗都没有了。如今,他背负起薛家满门x_ing命,双肩更为沉重起来。连夜细雨让地上泥沙成堆,踩着时发出滋滋声响,让人耳朵难受极了。
孙宝此刻哪有空闲再管这些?从袖管掏出铜钱,不过是片刻功夫,他却心神不宁,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又是急躁地催促了药房掌柜好几声,在掌柜的白眼之下,他飞速将药包揣在怀里,顶着满目晕眩,拼了老命地往回跑去。
胸腔内的空气越发稀薄,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路上撞倒了数位行人,他只匆匆扔下一句道歉,又是疯了似的跑。当他跑到护城河边,脚下一软,瞬间便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药包散落了一地。
小舟上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第五十三章 人去楼空
药包七零八落地掉在地面,被地上未干的水迹所沾s-hi,混合着泥土灰尘,瞬间变得脏兮兮的。孙宝双目赤红,眼神死死地盯住河面,企图找出蛛丝马迹。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在脑海中成形,薛月月或许是跑回承宁,回月啼宫去了!他连夜赶路,从未好好歇息过,自然是筋疲力尽。可薛月月亦是滴水未进,不吃不喝,能有多少力气?
比起她逃回承宁更可怕的是,她或许会因为体力不支,落入仇人手中,丝毫没有还击之力,只能任人鱼r_ou_!孙宝猛地捶地,砸得手骨生疼,从前白皙无痕的一双手,经历了这段难熬的时日后,乌青之上,已是伤痕累累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丢薛月月一个人呆在这里!来不及再去花时间后悔,孙宝拔腿就跑,迅速上了船,逆流而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千万要追上薛月月。
薛棠明知大祸临头,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才将薛月月托付给他,若他不能护好薛月月,他便愧对薛棠,愧对月啼宫!
……
古道城。
连绵春雨下个不停,恍惚之间,施羡鱼想起当年登基不久后,桂公公吴氏那一场刺杀,胸口还隐隐作痛。伤虽不致命,却也损及心脉,容不得她未愈便胡乱奔波cao劳。
当时她在一品楼,有意隐瞒身份,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伤口亦常常是闷着不处理。现下可真是现世报,落下了病根,让她知道胡闹的后果了,逢这y-in雨天气,旧伤处便要作痛。
要问她后不后悔,自然是不后悔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无一不是曾经痛得死去活来。这么一道伤疤,能换得意中人相守此生,倒是值得很。
想到这儿,衣着单薄的施羡鱼忍不住往文宛梦肩头靠去,隐晦地撒娇道:“三娘,我疼。”
文宛梦:“……”
文弄墨:“……”
严绛:“……”
被她折腾了好几宿,文宛梦咬牙切齿地瞪了过去:“疼什么疼?自找的。”却又口是心非地解下披肩,仔细掩住她上身,又捏了捏她冰冷的手掌,心疼不已。
这辆马车相当宽敞,能容得下四人在内,而他们正在前往古道行宫的路上。施弘逸被打压几番,实权与施媛媛摊分得差不多,朝廷命官多数已被换作可信之人,施羡鱼没了后顾之忧,便领着人行访古道去了。
她在等,等施弘逸按捺不住心思,就如当年等施傲云一般。可惜,施弘逸此人心思太深,颇为沉得住气,竟生生忍了好几年,没有丝毫逾越举止。这位二皇兄,逢人便笑面迎人,很是爱护面子,施羡鱼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被骗了这么多年。
怕只怕,他这笑脸是要维持不下去了,气也沉不得太久了。说他这人重情重义,他偏生杀兄迫妹;说他这人薄情寡义,他偏生将母族族人护得极好,恨不得举家迁入云巅之境。
大抵他万万没想到,终是棋差一着,让一族族人挫骨扬灰吧。算一算时日,今日应是连骨灰都不剩了。□□这一招,还是他亲自教她的。
严绛早就参破世俗,不想过多理会琐事繁务,只朝文弄墨调笑道:“夫人,你疼不疼?为夫也给你揉揉。”文弄墨对他这个称谓极不满意,冷着脸抬腿便踢在他膝盖上。
早料到他会来这么一下,严绛有所防备,马上便挡下了攻势,痞笑着抓住他结实小腿,俯身凑近那张冷峻面容,吐露出暧昧的呼息:“夫人踢得为夫可疼了,夫人可愿意揉揉?”
自家弟媳太过于强悍,文宛梦抹了一把辛酸泪,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让年仅五岁的施绍独自乘坐一辆马车。文弄墨仍是神色冷酷,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发红的耳根子却将他内心出卖:“放开我。”姐姐跟姐夫还在,成何体统呢这是?
说着,他又极力推搡着严绛胸瞠,拉开些许距离。二人力气不相伯仲,文弄墨要是不乐意他们在人前举止亲密,严绛是绝不会强迫,以免把人逗急了,得花上好几天哄回去。
严绛慢条斯理地坐了回去,理好衣衫,才含笑看着文弄墨,一言不发。文弄墨被他盯得浑身燥热,整个人彷佛经历了一场调情,又恼得恶狠狠道:“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小心我杀了你!”
严绛挑了挑眉,仍是不说话:“……”媳妇还是得自己宠着,宠坏了也可爱。
文宛梦已目瞪口呆:“……”弟弟好可爱怎么办?
一家老小的气氛让施羡鱼有些许动容,抬手点燃了马车内小巧精致的白玉香炉后,才抬眸道:“三娘认为,沉香此人如何?”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问了,这回,她却期待能得到一个不同的答案。
上回问起这个问题,还是在围剿承宁前。回过神来,文宛梦仔细想了想,又道:“依我所见……月啼宫并非传闻中那般十恶不赦,此举是否有些……过火?”
好歹做过十年天机府府主,江湖势力的底细,她也是较为清楚。说月啼宫为祸承宁,她实在是不太相信,长驻承宁逾百年,早不为祸,晚不为祸,怎的突然就为祸起来?压根儿毫无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