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不是那种拥有饕餮食量的, 吃不了多少东西,只不过安慕玉实在是殷勤,恨不得将盛着美味佳肴的瓷盘摆满了一桌。最后身为老板娘的她在陆余声的身侧坐下,抿着唇轻笑道:“刚才来不及问,余声,跟你一起来的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程鹤年吧?”
这到底是怎么样个“大名”,每个人心中都清楚。是来不及还是刻意地忽略呢?程鹤年轻笑一声,等着陆余声下了第一筷子,她才抓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慢悠悠地啜饮一口后,才散漫地开口道:“是我。”语气中不乏傲慢和骄矜。
陆余声的眉心一拧,从程鹤年简短的两个字中她听出了敌意。可是当眸光落在她身上时,只见她神情平静,既没有车上所见的郁悒,也没有当初那耀眼到刺眼的张狂,而是归于一种寒潭水般的冷和静。她慢条斯理地夹着菜,这优雅的姿态像极了富人家的小姐。程鹤年到底还有多少面未曾展露出来呢?
“真的是你?”安慕玉的尾音上扬,眼眸中盛满了惊喜,就像是一个小偶像撞见了自己的女神,充满仰慕和憧憬。
“难不成还有假的么?”程鹤年勾唇一笑。
安慕玉眸子一亮,双手合十在胸前,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很喜欢你。”
大胆而又直率的表白应该是纯粹的,可程鹤年偏偏感觉不到这一点。她放下了餐具,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安慕玉,只觉得面前这个漂亮女人就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世人惯于用各种情绪来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念头。“喜欢我什么呢?”程鹤年饶有兴致地追问。
安慕玉故作羞涩,柔声道:“喜欢你的歌。”
程鹤年点了点头,手指蜷起不轻不重地敲在了桌面上。笃笃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在她的手指下仿佛什么都能够成为乐器。“听出来是哪一首了么?”见安慕玉愣神,她又一掀眼皮,懒洋洋地笑道,“你这粉丝不合格,应该回去继续修炼。”
安慕玉当然不会是程鹤年的粉丝,她朝着陆余声投了一抹求救似的目光,而垂在身侧的左手已经握成了拳。若有若无的尴尬在三个人之间来回,程鹤年的语气不加掩饰,她怎么能听不出其中真实的含义?那是带着一种鄙夷和轻慢的态度,尚不知自己在哪一处得罪了她,便已经被她判了死刑。只不过,她程鹤年哪里来的资格呢?她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是一个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弃子罢了。微博上铺天盖地的流言她可是见识过的,得罪了盛唐她还想继续在圈子里走下去么?
“慕玉,你上次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陆余声的声音就像是瓷勺敲碎了瓷碗中的薄冰,叮当一声颇为清脆和爽朗,她也正好打破了这凝滞的、暗中较量的氛围。
“是的。”安慕玉颔首,这次她的笑容极为真挚,甚至还带着些许的自豪。微博和直播间的粉丝数量飞速增长,而几期美食节目的访谈更是让她在更多人的跟前露了一个脸,已经有经纪公司找上她了,她的语气很轻快,一驱程鹤年带来的阴霾,“我跟盛唐签约了。”
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意外,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陆余声抬眸笑道:“挺好的,盛唐对待自己的艺人还不错。只不过,这家餐馆你是不打算经营下去了么?”
“当然不会。”安慕玉摇摇头笑道,“这是我的心血,但是重心会逐渐转移,美食直播当然会继续做,就是次数减少。至于餐馆的经营,我相信我的一群小伙伴们,我这儿的厨师都是一流的,能够带来很好的美食享受。”
陆余声应道:“这样也不错,接下来就靠你这‘金字招牌’让这一条偏僻的仿古街重新热闹起来了。”
安慕玉笑了笑问道:“常老师以前是在哪个经纪人手下?”
陆余声道:“乔西,怎么了?”
安慕玉摇摇头,垂眸敛住情绪,她应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小小的向往。”
陆余声点了点头,轻笑道:“你跟乔西怕是没有什么缘分了,常渝她解约后,乔西也跟着她一起出走的,两边早已经发了声明。我知道你把常渝当做女神,要是想要接近她,你就努力一些,争取未来被常渝的工作室看中。”
“怕是求不来的吧?这不会破坏那两位的感情么?”程鹤年忽然插嘴道,见陆余声瞪了自己一眼,她又耸了耸肩起身。“陆老师,感谢您的款待,这一顿饭吃完了,我也该回去了。”跟朋友叙旧的话,根本没有必要带上她嘛,反正说出来的话都不太讨人喜欢,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气场不合。陆余声有些无奈,她开口道:“等我一会儿。”转头又对着安慕玉歉疚道,“我们先回去,有事情的话再联系。”
“好。”安慕玉笑得温柔,她微微一颔首便开始收拾桌子。等到两个人身影消失在门口,她的神情蓦地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看着一闪一闪的屏幕,唇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来时冷冷清清的大街,忽然间拥堵起来,汽笛声一阵又一阵,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家伙把车停到了巷子里面来。程鹤年跟陆余声还没走出几步距离呢,就听到了一阵咔擦咔擦声——紧接着是□□短炮和话筒,一年四季无假期,哪里有新闻跑哪里,这“十分敬业奖”恐怕非他们这群娱记莫属了。
一个身处于风口的程鹤年,再加上一个乐坛天后陆余声,不知有多少的内容供他们浮想联翩。在盛唐的威胁下,敢靠近程鹤年的人不过是少数,陆余声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又说明了什么呢?
——程小姐,您真的如外界传闻那般和家中断了联系么?
——请问您真的是无缘无故出手打了江先生么?
——陆小姐,您和程小姐是什么关系呢?出现在这里是偶然遇见还是相约前行?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涉及到方方面面,不同家的娱记有着不同的侧重点。身处于包围圈中的程鹤年隐隐有不耐烦地趋势,她眉头紧锁着,几步走到了一个娱记的跟前,从她的手中夺过了录音笔。高高扬起的手做了一个打人的动作,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的人下意识后退,毕竟面前这位可是拿着酒瓶子将盛唐太子爷打入医院的人。也就是趁着这时候,打开了一个缺口,她拉着陆余声从圈中跑了出去,而那夺来的录音笔呈抛物线之势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