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注意移向四周,这才发现,在每一条长坑的附近,都有着小山高的土丘,时不时会有着成群结队的人儿过来,与骑兵说些什么,转身拾起铁锹,铲起一锹土,往那深坑里填了填。人,越来越多,坑越来越浅,可填下的泥土却丝毫遮不住那坑底涌上的悲情与哀怨。
。。。
愣愣地坐在窗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杯,皱了皱眉,转手将那颜色不对的茶水泼出窗外,茶水一会儿便渗入了那干渴的泥土间。贺昆槿蹭了蹭嘴角,看了看指尖,见到不出意料的颜色,只得掏出帕子单手费力地擦了又擦,擦去了颜色,却怎么也擦不去那冲鼻的味儿。
她揉了揉眉心,想了想方才的梦境,一时间竟觉得炽热难耐,只得将衣襟解了解。前半个梦,倒是不值一提,硬要说,此时的她可能反倒渴望着那样的冰雪。而后半个梦,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无意,无解。可阿爹说过,幻灵族是幻与真、虚与实的纽带,而梦与幻本就是同源。因此,幻灵族的梦,与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的现实都将紧密相连。
炙热平原,不是过去,不是现今,那……
咚咚。
“殿下,丁大将军来访,殿下可是要见?”卫安的声音将贺昆槿好不容易聚起的思绪打散。
摇了摇头,决定暂且将梦放置一边,起身,紧了紧衣襟,“让将军稍等片刻,我一会儿便到。”
“是。”
。。。
唰!梦中惊醒,被褥被掀了一地。
“小姐?”门外,是雪玲的声音。
“无事,一个噩梦而已。”努力地说服着自己。
噩梦,而已吗?抛开后半段意义不明的土丘深坑不说,前半段中的是,贺昆槿?被自己的念头吓得从床上跳起,拼命地寻着借口,试图将那个想法否定。怎奈愈是想,那个念头却愈发变成了唯一合理的答案。
太.祖,綏王,太子庶子,杀父仇人,爱屋及乌,野种……无一不证明着那孩子便是幼时的贺昆槿。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一个看起来甚至未至始龀的孩子,父亡,妹死,怀着彻骨之恨去行刺,换来的是那无止境的杖刑与老天的无情。冰天雪地,他挣扎,匍匐,只为求得一命。
真的?假的?无论梦之真假,只问这梦为何出现?
不知不觉间,柳雁雪竟不知自己是何时更衣出的府,又是怎样来到了这冀王府的大门前。捏着指尖,寻不到拜访的理由,踌躇不前。冷不防府门突然打开,下意识地踏着轻功躲到一边。
“得殿下今日提点,丁某感激不尽。日后殿下若有所需,丁某定鼎力相助。”那洪亮的声音中竟藏着种无法形容的苍老与对世事的疲倦。
“大将军说笑了。”淡淡的语气,却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丁某告辞。”
“大将军慢走,小王就不便相送了。”
贺昆槿和……这位英武老者,莫非是手握定远军帅令的丁彦丁大将军?两人谈了些什么?贺昆槿又提点了些什么?此事与之前的郭奇又有着何种联系?
“柳姑娘。”被打断的思绪是再也接不上了。
“参见冀……”
“姑娘既说了要坦诚相待,又为何还要在乎这些虚礼?”贺昆槿那温暖的微笑衬着那清晨的阳光,牢牢地攥住了柳雁雪的心,“姑娘既来了,又为何躲在一边,不愿入府一叙?”
“我……”今日的冀王殿下,似乎心情不错?
柳雁雪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便随着贺昆槿进到了府内。
“我只是……来履行约定,定期为殿下诊脉。”想来想去,终究是用了这样一个算不上好的借口。
“……”贺昆槿似乎有些吃惊,可那短暂的情绪并未在脸上停留多久,便被敛下的双眸所隐藏,“多谢。”
触着对方那一如既往糟糕的脉象,柳雁雪的心思却早已飞向了远方。那梦,若只是自己的臆想还好;可若是真的,那他……
“姑娘可是好奇丁大将军为何会来我府上?”
下意识地将头点了点。
“姑娘可还记得那军师郭奇?”她似乎并不介意将一切内.幕全全透露于柳雁雪,“我奉父皇旨意调查这通敌叛国之事,在审问焱国俘虏时发现,早在今年四月,那郭奇便假冒父皇所派的密使,与焱国七皇子勾结,这直接导致了我安朝与焱国八王的结盟险些瓦解,以及我……”苦笑了笑。
“以及殿下您的险些丧命?”移开目光,眼睛涩涩地望向窗外那绿油油的一片竹林,“郭奇是丁大将军的军师,莫非……”
“丁大将军精忠报国,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我贺安,自是不会作出此等卖国之事。只是,不做,不等于不会获罪。我之所以会去审问俘虏,从而得知郭奇通敌一事,是因为……”随着柳雁雪,也将目光移向了窗外,“柳姑娘可晓得定远军在归京途中,曾遭遇江湖门派刺杀俘虏一事?”
点了点头,“听闻造成了不小的骚乱,导致定远军的归期延迟。”
“没错,想必柳姑娘也不难猜到,那所谓的江湖门派,使的就是类似于这把的,”贺昆槿说着,便从身旁的匣子中拿出几日前从自己右手拔出的三叶飞刀,“乍看之下是影门暗阁的三叶飞刀,可若是行中人细看,便会发现此乃赝品。”
“假的?那之前骚扰雪茗谷与刺杀我,都不是暗阁所为?”
“没错。影门曾在一个多月前收过一单,内容是刺杀藏匿于定远军中的焱国女干细。这幕后之人也就是此时拿到了三叶飞刀的真品,得以仿制,以便冒充影门暗阁行事。因为如此便可利用影门行商- xing -质的特殊- xing -,把一切线索巧妙地掐断。雇佣影门而加以利用,如此谨慎的行事方式,他们若是真想刺杀俘虏,又怎会将俘虏活着留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