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寝殿出来、一身酒味的徐公公低头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今夜无需守着。但凡是今日所听到的、看到的,若想保住脑袋,就聪明点别到处乱说。”
太监宫女们将头点成了拨浪鼓,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处。
寝殿内,一片狼藉。贺益成瘫躺在榻上,喃喃自语着。
“呵,一个两个都是如此,”将酒水倾倒在脸上,“居然在这年还未过完的时候,提出要让他的母妃搬出这皇宫?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他怨我?他恨我?觉得是我的冷落和疏忽导致了他母妃的病重?呵,是我吗?”
伸手擦了一把脸,“不是我吗?我……笙儿,你瞧瞧,别人因我不宠幸而患了重病,你却舍得从始至终都将我拒之门外?多少年了?朝大哥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忘不了他,你还因他的死而怨着我?当年强娶你是我的不对,我也认了,他将你掠走后我最终也决定放手了……可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又为什么要以那样的身份出现在父皇和綏王的眼前?你们可让我如何是好?”
又倾了倾酒坛,却已经倒不出半滴酒,怒火窜上心头,他一手将酒坛掷出。哐啷!又是一地的碎片。他伸手向四周摸了摸,却发现床角的酒坛已经被自己喝完扔尽,他一个鱼打挺坐起,朝着殿外大吼道:“酒!酒都去哪儿了?!给朕拿酒来!!”
徐公公缩着脖子推门而入,站在墙角却不敢向前半步,“陛下,您不能再喝了。”
“滚!给朕滚!都给朕滚!连个酒都寻不到的废物!”晕晕乎乎地大肆挥舞着手臂,全然没了往日的尊贵与威严。
“奴才告退。”连忙离开。
颠三倒四地看着那不晓得是两个还是三个徐公公走出房门,贺益成再次将自己扔在了榻上。他随手扯来被褥,也不顾气闷的就一把盖在了头上。
“朝大哥,呵,朝大哥。那段日子,那段与笙儿相识与你结拜的日子,现今想来,还真是……我一直是真的敬重着你的,呵,直到我成了太子,你却成了萧氏余孽……没想到你竟是姓萧……除了身份,我总是什么都不如你的,剑术不如你、学识不如你,笙儿也爱的是你不是我……你都已经入土如此多年了,她还是对你念念不忘……就连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到现在心里都还恨着我这个父皇,把你当做父亲着呢吧……”
“讽刺呐,讽刺。失去了所有期望得到的,却得到了一大堆无用的,这皇位……呵呵,皇帝果真是个众叛亲离的苦差啊。”掀开被子,“罢了,都随他们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朕也累了……刘贵妃都已如此了,朕的日子或许也不长了……待朕替你们将最后的隐患剔除,这天下就将是你们的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挣也好,抢也罢……毕竟这皇家也好,贺家也罢,不都是如此沾着血一路走过来的吗?”
呼吸逐渐平缓,那掌握着成千上万人命运的帝王借酒吐尽苦水后,终是在天亮前陷入了沉睡。喧闹了一整夜的皇帝寝宫终究恢复了那往日的平静,只可惜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洒向了大地,万物即将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额,这章没有主角们呢,别打我。
(既为了解释过去的一些事,也为了埋下一些伏笔,总之是剧情需要的啦)
第37章 惊醒
猛然睁眼!呼吸急促,冷汗浸- shi -了衣。还好,眼前是那熟悉的床顶,身侧是那枕着自己右臂、靠在自己肩窝熟睡着的人儿,贺昆槿松了一口气。她悄悄地从被褥中挪出左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动了动被压得酸胀的右臂,将身旁的人儿紧紧搂住。她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枕边人的体温,她微微侧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儿;生怕一不留神那体温便会变得冰冷,生怕一眨眼那人儿便会消失,就如那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梦境里一般,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那是一个噩梦,一个自两人成亲之日起就不断重复着的噩梦;它却也是一个预知梦,不断靠近、不断补充的预知梦。熊熊大火弥漫在那似曾相识的院子里,呛鼻的浓烟,滚烫的大地,一个个被火舌吞噬得早已看不出原样的房间,一坨坨被烈火摧残得辨不出身份的焦黑人影。自己就那样不要命地闯入火海,绝望地在每一个房间里、每一个焦黑人影里寻找着她,想寻到她、救出她,却又希望那些都不是她,不是自己的枕边之人,不是自己的结发之妻。
可惜,事实与希望总是相反的。在推开那最后一扇门时,在那横梁砸下之际,今日的梦让她看到了,看到了也看清了那横梁所砸向的身影。目睹那一刻时她是崩溃的,那是一种希望还未及燃起便迅速熄灭了的崩溃,又是一种不亚于十一年前眼见父亲人头落地时的崩溃。梦中的她瘫倒在了地上,无声地哀嚎着,无泪地哭喊着,却是连冲入那火海与她同去的力气都被抽尽了。
贺昆槿轻轻地将自己的左手举在眼前,看着那手指不住的颤抖,就好似看着自己那颗千穿百孔的心。未来或许可以改变,又或许已经注定,可无论如何,此时的她都无法压下心头的恐惧、后悔与对自己的痛恨和怀疑。一个声音在脑海不停地怒吼着:若是,若是自己没有与柳雁雪相认,又或者柳雁雪根本没有嫁给自己,那这噩梦、这未来就会变得无从谈起;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自己就是那颗给身边的人带去苦难无数的灾星。
可事已至此,自己与柳雁雪已经至情至亲,自己又怎可能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梦再去伤害柳雁雪的心?但若不如此,她又当真对于改变未来、摆脱困境没有丝毫的信心。她当如何是好?如何才能让这幻灵族的预知梦变成普通的噩梦?她恨着,却又不可控制地庆幸着自己的身负灵力。
“又做噩梦了?”额上出现一个冰凉的掌心,“梦见什么了,为何会是如此表情?我的脸上可是有什么?为何要如此看着我?”半睡半醒的柳雁雪吐出了那迷糊的声音。
“雁儿,我……”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开启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