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她……这是在说胡话着呢。”灵斋放慢了脚步,将自己与贺昆槿并肩,看到了她那依旧紧闭的眼皮,“这孩子……”
“……”
陵墓远了,白雾来了,竹林近了。向回走去的路上,一昏两醒的三人终是没有再度发出任何声音。鸟儿累了,蛙儿乏了,月儿亮了,雨儿停了,昼与夜的完美交接,寂静的夜幕彻底降临。
吱呀,房门开起。滚烫的人儿被师父轻手放在了榻上,被师娘细心掖好了被角。榻上的人儿依旧在睡梦中承受着来自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痛在眼中更是痛在心里的师父师娘二人无奈地对视着,无奈地正欲转身离去。
“师父,师娘。”榻上的人发出了那含糊不清的声音,她那红肿的双眼被微微撑开了一个缝隙,“雁儿她……”
“醒了?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你那宝贝媳妇儿?”朝镜不知为何有些生气,“你早早的就将整根幻灵羽给了她,有了幻术,那一群被迷昏了眼的武林杂碎们又能耐她何?与你相比,她身上那些算不上是伤口的伤口,也不过是因为她自己发觉的太晚了而已。与其担心她,你还不如趁着自己还能够醒来,好好地担心担心你自己。”
“……阿雁她既然用了幻灵术,”并不是不能理解师父的生气,“那武林大会……”
“我赶到之时,那儿就已经变成座雪山了。至于山庄,那可不是单单能用被冰雪覆盖来形容的,山庄里的人尽数昏倒在地,将之前所发生过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便连她自己也是因灵力损耗过度而昏倒了。我估摸着她是在逼到绝境时意识到了你的灵羽的存在,冲动之下幻灵力爆发,不但将在场之人一一弄昏、消除了记忆,还将将寒灵力也给带动了起来,将山庄给雪封了。不过也正好省了我的事儿,她此番灵力失控既解决了这摊大事儿,也没有暴露灵族的秘密,左右大家什么都记不清了,武林大会便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因罕见的春雪封山而终止的。”
“那……那我请求师父您的事情呢……”艰难地转身,避开了师父和师娘的眼睛。
“……”朝镜与妻子对视一眼,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青儿你……可是当真决定了?”
“……嗯。”心头像被数千把利刃穿透而过一样,疼到没有了感觉,“我……让发生过的一切都变得没有发生过,这便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于她,还是于我。便让她这离开雪茗谷的一年化作虚无,成为一个荒谬的梦吧。我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剩余的一点我还有其他用处……便只能拜托师父您了……如今,也只有师父您……”
“你可晓得,我一旦施术,或许将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走前几步,靠近那人,“青儿你可是想清楚了?”
“……嗯。”苦笑了笑,尝试着抬起自己被褥下的手,却不敢去看自己的手臂,“如今我这情况,根本就无需挽回……”
“说什么胡话着呢?!区区一个炎灵族的灵羽,怎么就让你无法挽回了?!待为师替你去揪着胡子将那炎灵族族主老头儿从他那草庐中捉来,胖揍一顿,我就不信他敢让我幻灵族的少族主有个三长两短。他若是不从,我就把他那儿给掀了,相信雪老头儿对于此事也是很感兴趣的,毕竟他不但与炎老头儿冤家路窄了这么多年,此事还牵扯到了他那宝贵外孙女。”
强夺灵羽所应得的惩罚,又岂是任何一个灵族族主能左右的?贺昆槿心里很是清楚自己的将来,可她因不想伤师父的心选择了笑而不语。
“怎么,你不信?幻灵族和寒灵族两大灵族,还会斗不过他们个炎灵族?况且此事,乃至整个祁国的遭遇,本就是他们炎灵族后裔择徒不慎所引起的。”
“阿源和卫康他们,可还好?”转移了话题。
“……轻伤而已,早已是醒了,日日嚷嚷着要见你。”
“还望师父莫要……”
“我晓得!我不会将你身体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的,絮絮叨叨跟个老婆婆似的。”咂了咂嘴,“你还是叫我小爷爷吧,看你规规矩矩唤我师父,总让我浑身不自在。”
“蓉儿她……”
“日日将自己锁在屋里发着呆,好在有你那小徒弟想方设法地去捣乱,估摸着过上十天半把月,也就从中走出来了吧。”
“……嗯。蓉儿和阿灼,日后便拜托师……拜托小爷爷您了。”
“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你徒弟,我这个当师父的作甚要帮你照顾?你这破烂身子,还想着跑到哪去不成?”
“我……还有些事情,一些关乎……的事情去处理。”再一次转移了话题,“父……皇帝呢?”
“……照你安排的,在一个庄子里昏睡着呢。你未发话,我也就没让他醒来。不过你倒是得快点决定要将他如何处理了,毕竟朝廷若是再过一阵子还得不到他的音讯,估计那太子就得登基了。”
“太子登基……吗?”意味深长地重复着这个词,“綏王死了,燚教主和大祭司也死了……一切也算是……剩下的便是……这些日子里,京城估计会……还望小爷爷能替我准备一下,我明日将带上皇帝离开这里……但愿能赶得及。”
“明日?”灵斋只觉得自己的眉心一跳。
与突然发话的师娘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目光中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师娘您约莫也是猜到了的……再不回去便迟了……况且,这些事情关乎到很多人的未来……不容闪失,我还是想亲自去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