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斜睨了一眼唐益,唐益好像是知道自己是在想着打不过还躲不过的消极抵抗的想法,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扬声说道:“哎,你不是见我不顺眼么,还躲进房间去?你就这么认输了?失忆了果然是记忆出现偏差,不像是你了。”
许琛暮呼吸一窒,没理会。
“哎,缩头乌龟大概也是你这样的吧!”
“唐益!”陆琼声音提高了一些,于是唐益的声音少了些嘲讽,但是那笑意还是很容易让许琛暮脑子里划过那戏谑的脸,还带着趾高气扬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你躲着好了,我就在这里。没事哟。”
许琛暮愤怒地转回头去,欺负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抓不到他的把柄,就没有可以回嘴的内容,只好挤出一句无力的争辩:“你跟个女人一样嘴碎。”
“我也只是好心提醒你,苦口婆心提醒某些人要端清楚自己的身份,认识认识自己是个什么人,凭什么让别人一直照顾你。”唐益低下头去,点了一支烟,没有问陆琼的意见。
陆琼冷冷地看了看他:“唐益,我不是让你来和她吵架的。”
“哎,我这也没和她吵架么,是她自己非要看我不顺眼,一进门就拿门拍我,你看,我鼻子都拍疼了,是不是也得跟熊明月似的做个隆鼻手术?他那鼻子挺鬼畜的,我可不喜欢。”唐益嬉笑着似乎是在开玩笑,“我这不是逗她么,你别认真。”
许琛暮涨红了脸,狠狠抬起头来,把自己的眼泪憋回去。
“姑姑和姑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歪头看了看许琛暮,却被陆琼的眼神震慑到了,陆琼的眼神锐利如狼,死死盯着他,显示出主人罕见地,生气了。
“哎,别生气,我说你们怎么这么经不起玩笑,你别认真,这是开玩笑,你现在的状况吧,就容易敏感,容易多想,之前跟你说过了,你需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然后和这个人离得远一点,她就是个麻烦。”
就是个麻烦。
这句特地加重了语气,许琛暮身子一颤,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东西,憋着眼泪憋着鼻涕还有满肚子的气愤,垂着头仿佛自己被这几句话击溃了似的,她站在那里。
“我说了,她不是麻烦,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不送了。”陆琼声音淡淡的。接着不再关注唐益,唐益不断重复她是个病人这样的言辞。
她不喜欢这样的话。可能是自欺欺人,但是她欢喜自己和许琛暮在一起的状态。
在许琛暮面前,自己所有的敏感和尖锐只是作家与生俱来的多愁善感,所有的幻觉是艺术巅峰的想象,- yin -郁的情绪是灵感的来源,她们只是两个不同- xing -格的人,然后,她催眠自己说,自己是健康的人,她就真的康复了。
她不喜欢唐益来咄咄逼人的态势,仿佛是主人一般高高在上,俯视睥睨着她们。而许琛暮在那里似乎被戳痛了一般,孤孤单单地抱着手臂,露出很凄惶的神色。
那是从前的自己身上才有的。
从前别人和许琛暮说,哎你看上她什么啊,神经病一个,古里古怪的,经常出现幻觉,得你照顾她,你图什么啊,又和她说,哎,我要是你的话,就赶紧离许琛暮远远的,免得污染人家正常的生活。
干什么用别人来干涉自己的生活。
她靠近许琛暮,许琛暮却惊慌地往后退了退,鞠了个躬,僵硬地笑笑,接着脸上表情凝固了几分,半晌,露出一个微笑来:“我没事,他走了。”
陆琼没注意唐益走没走:“你就当他说的话都是放屁。”
她确实生气了。
许琛暮摇摇头:“没事啊,人家都说了也不能当人家没说。”
“嗯?”陆琼皱起眉头,忧心忡忡。
“你别生气,他才有病呢。”许琛暮仿佛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拍拍她的肩膀,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昂首挺胸地安慰她。
第33章 星期二:高楼以外
明知道就是陷阱,但还是要冲过去。
受不了那种讥讽,难得的是,自己居然认可了。
许琛暮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做的是不对的,可是思来想去,呆在那里她却被自己的愧疚煎熬着,她不能给陆琼带来麻烦了。
按照唐益的说法,自己每天失忆,每天忘记陆琼已经持续不止十天半个月了,死皮赖脸地呆在陆琼家也不是十天半个月了。
她觉得自己给陆琼带来了麻烦。
而且——她似乎意识到,她许琛暮,和陆琼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是……爱人……?
她赶紧打住了,刹车停止了自己的设想,愈发觉得脑袋疼,站在马路牙子上搓着脸试图清醒一点,不管是什么情况,如果她消失了,消失不见了,从陆琼的生活中剪切出去,然后一个就可以结束这一轮游戏。
那么——陆琼的生活就会变得清爽许多,没有了她这样一个拖油瓶,就会多出许多私人的空间,陆琼想去旅行,想去码字,接待父母,和朋友聚会,都不必顾虑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的感受,不必小心翼翼维护她脑子里的一大堆设想,不必谨小慎微地去解释很多东西,也不用承受每天被忘记的痛苦。
所以原罪就是她咯。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自由咯,没有她,陆琼就不是被挂在树上的风筝,而是翱翔天际的鸟。
相互牵绊着的感觉不是很好啊,好像失去了自由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会这样想,情不自禁地觉得这样的设想是对的,可是为什么眼泪背叛着自己的想法,淌下来好像永不止歇的河流,从高山上奔腾而下,席卷了沿岸的风景,她觉得自己的脸也白洗了,想到这一回事竟然无比难过。
今天,装着毫不在意的模样,嬉皮笑脸好像从来不在乎唐益说了什么似的,一问三不知,陆琼说你真的不介意吗?她回答说,啊,他说了啥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