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琦嗔道:“宫中不比府内,几月不见小梳子莽撞了不少。”
“我见着宜锦的时候就明白了,阿罗还想框我?绮罗郡主何时是思虑不周的人。”
“看来桐儿说的没错,这些天梳儿活泼了不少。”
“施先生?”沈云梳惊喜地转过身,孩子气地拉起施黛妍的袍袖。她一身柳黄襦裙,樱草色绸带束腰,婉约中带着柔和,再不似烟月朝阳般触不可及。顾惜桐跟在她身后,桃红长裙配松花小褂,恰到好处的妆容衬出了她艳若桃李的脸庞,让殿中的夜明珠都黯然失色。
原来世间真有如此法术,召回花季年华。
“德善参见永阳长公主。”
“一家人了,何必客套。琦儿,你们比堂姐果断。”
顾玉琦眯了眯眼,不客气地告状道:“前几日谁跟我抱怨施先生太别扭来着?”
顾惜桐狠狠瞪她一眼,赶忙与转过头的爱人讨饶。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快地脚步声,沈云梳抬头一望,吃了一惊。只见那身着竹青色短衫,头戴玉冠的贵公子可不是敏安公主?她比去年长高了不少,脸上也没有婴儿肥了。神情却不像初见时那般波澜不惊,给众人请安后好奇地打量了沈云梳两眼。
“瞧瞧,这是谁家的清俊儿郎?怎地如此无礼,跑到皇宫内院来了?”永阳正愁无人转移话题,赶忙揪着顾玉宸打趣起来。
“姑姑,父皇今日允我修习骑术了!”顾元宸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此刻一身雪青襦裙的萧洛斓才堪堪迈过了门槛。永阳见了沉下脸色,“宸儿,你是不是跑的太快没顾上你姨母?”
顾元宸惭愧地低下头,“是孩儿粗心。小姨,抱歉。”
“是我步伐太慢,宸儿往后仔细些便是。”萧洛斓说着缓步来到沈云梳身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洛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沈云逸望着风华院的方向,长叹一声。“回不去了。”
“云华和云梳都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她们心- xing -坚定,作出选择便不会滋生悔意,日子会过得很好的。”四周寂静无声,庄婵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
沈云逸反握住妻子的柔荑,嘴角微微勾起。“但愿吧。”
“哇——”厢房中传来了婴儿有力的哭声,两人再无心思多想,连忙起身赶了过去。
永阳长公主说是召沈家小女来凤阳阁小住,大半年都没有放她回府的意思。直到萧家长媳传出有孕的消息,沈云梳才回府探望长姐。
沈云华的衣裳首饰都是京中最新流行的款式,一脸当家主母的威严气度。却也粉面含羞,似乎还没从腹中孕育了一个小生命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华儿,你过得好,娘也就放心了。”
沈云梳站在程氏身后,默默地端详她。“阿姐。”
半个时辰后,姐妹俩在厢房相对无言。
“萧......姐夫对你好吗?”
“挺好的。通房遣散了,他也无纳妾之心。萧郎在书画上很有造诣,平常谈谈山水也自在。偶尔跳几首舞曲,算是私房情趣。当然比不上梳儿有本事,在皇宫中也过得自在。”
沈云梳笑了。她的笑容灿烂夺目,不肖一字就能看出她的幸福。“阿姐,玲瑶姐姐给我来了几封信。她的生意越发好了,如今鼎鼎大名的楼凤阁和华锦布庄就是她开的。汪琅也说了门亲事,对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很是聪敏和顺。”
“这样我就放下心了。”沈云华喃喃道,终究没问汪玲瑶有无定亲。
沈云梳的及笈礼是在凤阳阁举办的。沈家夫妻,以及她的义父母恒王夫妇都得幸入宫。外院清清爽爽,入了内院便是一片喜庆的红。梧桐树上拴着彩绳,屋檐下挂满红灯笼,明净的窗户上贴着一对对喜字。连院门上也挂着红绸花,也就是皇宫内院没人敢闯,要见了沈家女儿,不,德善县主,一个及笈礼办成了嫁人的模样,不知惊出多少流言蜚语。
沈云梳坐在梳妆镜旁,任由全福妇人在她脸上摆布。绞去面上细毛,浅浅地扑了粉,又修眉。被压着泡了许久的花瓣浴,又吐了香脂,身上带了一股桂花香气。
木樨才该配牡丹。
敲锣打鼓,一百八十抬的嫁妆聘礼没有。但凤冠霞帔,敞亮的新房内双凤红烛自是少不了。正殿内摆了家宴,恒王夫妇与沈家两口子一同坐在上首,眼见着新人拜了天地高堂。程氏掩下复杂眼神,只端着欣慰笑颜,感觉丈夫握住自己的手更用力了些。
洞房内,顾玉琦轻挑开红盖头,嘴角含笑。沈云梳一抬眼,便看见她眼中的万千星辰。
“娘子。”
沈云梳接过她递来的合卺酒,脸上发烫。
大皇子满十岁时,宫内传出邵贵妃原是谋害先后的元凶,所图谋的更是不止后位。皇帝震怒,原想将她处斩了事,念在她养育大皇子的情分上只贬为庶人。邵家被抄家,三代不许为官。
涉及社稷安危,深知今上手段的大臣们自是全无异议。可顾栖梧只有这么一位皇子,眼下生母有了谋杀元后的污点,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为了江山传承,纷纷上书请求皇帝主持选秀。
顾栖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沉默不语。翌日早朝,众臣的目光都集中在跟在他身后的少年身上。
只见他一身碧蓝色长衫,头戴玉冠,眉目疏朗,气度不凡。今上抚掌而笑:“元后并非没给朕留后啊。敏安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这天下朕再寻不来比她更出众的储君了。”
“这——”
“皇上万万不可!女子怎能......”
顾栖梧仍是浅笑,仿佛未听见一般。只见此时已是工部尚书的沈明义道:“吾皇英明!敏安长公主至纯至孝,文武兼备,当立为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