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嬷接到消息,一时有些愣怔,怎的生得这么快,不是还有半月,被巨大的喜悦砸到,顾不得多想,急冲冲的带上自己准备好的包袱,马不停蹄的赶到镇里,至于安叔,自然是被留在了家里,美其名曰,为自家小孙孙的出生,忙活忙活。安虎很是怨念,媳妇儿走了就剩下自己一人,还看不见宝贝孙子,真是一件令人不高兴的事情。
李阿嬷现在哪里顾得上,自家的老头子,满心满眼的都是娃娃,大孙子。平常坐牛车,李阿嬷都不嫌慢,现在坐着快一些的马车,反而心焦的厉害,从前可不觉得到,流水镇的路有这么远,怎么这么长的时间,还看不见城门。好在李阿嬷的念叨顶了事儿,总算是到了门口,不等人扶着下车,李阿嬷径自跳下来,两脚带风,是嗖嗖的就进了院。
李阿嬷的腿刚迈进院门,就听见了稚嫩的啼哭声,脚步略顿了一下,就小跑着到了屋子门口,跟在后面的人都没能赶得上。安林原本正甜甜蜜蜜的喂着媳妇儿吃饭,两个人你侬我侬,气氛正好,奈何儿子不给力,醒来就嚎啕大哭,打碎了一室的粉红泡泡。没有办法,儿子是老大,安林放下手中的碗,正想将孩子抱给雨儿,门吱呀一声响了。
安林一回头,就见到自家阿么,闪亮亮的盯着自己的眼神,直到怀中的小崽子被阿么抱住,看也没看自己一眼,才知道自己这是自作多情了,再看媳妇儿也和阿么一样全神贯注的,看着那小子,小娃娃笑得开心,安林觉得自己的心酸已经难以用语言叙述了,默默地流下两道宽面条,站在原地企图叫媳妇儿关注自己。
可是安林注定要失望,媳妇儿的注意力已经全被吸引过去,听着阿么聚精会神的讲怎么带娃娃,两人眼里都是胖娃娃。看着儿子笑得欢畅,安林瞬间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过的没有那么舒心,不得不说,安林你真相了,这些却都是后话了。
安林没敢告诉阿么,陈雨生孩子难产差点去了,这是陈雨的意思,既然自己没事,何必让老人再提心吊胆。李阿嬷看着小孙子,心都要化了,我的小孙孙,长得这么胖乎,是个有福的。不过,李阿嬷也不是糊涂人,一看大孙子的个头,就知道雨哥儿没少遭罪,不过两个小的明显不想叫自己知道,李阿嬷也就没开口。
不过这该说的李阿嬷还是得说,孙子吃饱了,儿夫郎也睡下,李阿嬷将自家小子叫出屋子,“林子,雨哥儿为你生孩子不容易,你可得好好的对人家。”安林疼媳妇儿还来不及,自然会好好照料着。
陈雨阿爹带着阿么在外,原本是赶的上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娃子等不及提前出来了,所以这洗三的事情,也就只能交给亲家做了。李阿嬷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心中乐意的很,自己的大金孙,可得好好操办一场。
但是想着孩子还小,雨哥儿的身子也不好移动,怕是不能回村里办了,待到娃子满月,雨哥儿也出了月子,再好好的热闹一番。但是洗三也是个重要的事情,李阿嬷想着人不需要多,请上大哥儿一家,还有安阳那小子,自家热热闹闹的聚聚。不过这红鸡蛋总归是要给的,李阿嬷不是抠门人,大手一挥,咱一家送上八个鸡蛋,凑个吉利数,喜庆。
安林开着酒楼,自不会缺银钱,送些鸡蛋不值什么。却说村子里得了消息的人,都很是高兴,这可是今年村子里的头桩喜事,可不得沾沾喜气。李阿嬷特地请来镇上口碑最好的收生嬷嬷,主持仪式。
正厅早就设上了香案,供奉着月郎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收生嬷嬷上前三拜,李阿嬷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上,小娃娃被收生嬷嬷抱在手里,这洗三就开始了。
今儿是个大日子,安叔自然不想那日留在家里,一早就坐着驴车到了镇子。安叔是一家之主,这第一个自然是当仁不让。安虎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又撒上一个花生大小的金裸子,收生嬷嬷的脸一下子绽开光,笑着说了句讨巧的话,李阿嬷也添了个银裸子,安家大哥儿往里面填了个小银锭子。
安阳本想着添个玉佩,还是被人提醒才知晓,这盆里的东西,最后都是收生嬷嬷的,安阳心思顿了一下,转手也投了一个银裸子,这玉佩还是自己待会儿,给娃娃戴上,叶落也托木清放了银锭子。收生姥姥高兴得很,难得见到这么大方的人家,今儿收入应该不少,这样想着脸上笑容更甚,好像要笑出花来。
收生姥姥“添盆”后,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这才开始给娃娃洗澡。安阳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看着很是惊奇。水打下来,娃娃受凉一哭,收生姥姥笑了。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娃子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
再给娃娃梳头打扮一下,“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用鸡蛋往婴儿脸上滚滚,“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一打聪明,二打灵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
又拿起秤砣几比划,“秤砣虽小压千斤”,拿起锁头三比划,“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再把娃娃托在茶盘里,用李阿嬷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往孩子身上一掖,“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最后用小镜子往娃娃屁股上一照,“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
安阳看着收生姥姥嘴不停歇,像连珠炮似的,一句话不肯停歇,原来这洗三礼竟这么多的讲究。还不等安阳细想,活还没完,老婆婆把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送至院中焚化。收生姥姥用铜筷子夹着神码一焚,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然后,把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让他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随后,即向李阿嬷道喜,得了打赏,用布兜将添盆的东西一裹,是乐颠颠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