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隐隐有了几声议论和抱怨,莫霜借此下了台阶,微笑为方才的失误道歉,把话题引回了演讲本身,用的是陈助理准备的另外一份以失败与成功为主题的稿子。
这一版本要是把握不好有点高高在上说教的意味,但莫霜刚刚因为“设备原因”而出糗,化用一部分原稿,添上些现场发挥,倒是把失误变得有趣而切合主题。
回到学校演讲,莫霜显然更开心,不会像是出席X集团活动发言时板着脸有事说事。听众多是学生,不喜欢一板一眼的教训,对亦师亦友的劝告更听得进去。
氛围很好。
卓微澜看到莫霜进入状态,松了一口气,心里满是骄傲:
看,我老婆多厉害!每份稿子都记得,能随机应变呢!
她得意了一把,拿起相机记录下这发挥完美的一刻。因为坐在第二排,她的视线绕不开第一排的莫爸爸,鬼使神差觉得那个专注的背影挺动人,拍了几张。
莫爸爸本来是认真地听着演讲,在需要鼓掌时比谁都起劲,而后听身边的助理说两句话,猛地回头,望向了右后方的某一处。
卓微澜注意到了,亲眼见到莫爸爸的表情变得扭曲。她感到好奇,回头望去,在一片黑压压的学生之中找着了一个奇怪的存在。
哪怕离得远,卓微澜也一下子认出了捂着脸哭的女人。
莫霜的妈妈!
卓微澜懵了懵,不敢相信地揉眼睛再看。
莫妈妈正好擦好眼泪,把手帕放下,专注凝望演讲台的眼睛里容不下其他。
看清了那张脸,卓微澜瞪大眼睛,咬紧下唇忍住了惊呼。她被吓得不轻,思绪全乱了,直到下一阵掌声响起才回过神来,转身望向台上笑得自如的莫霜,混沌的脑袋里有一个冲破了所有顾虑的呼喊提醒着她:
不能让这一天毁了!
“小周,你去拦住那个人。”卓微澜不想放走莫妈妈,指着方向叮嘱保镖。
她刚刚指过去,发现最旁边的楼梯上有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也在往那边移动,吓了一跳,赶紧去确认第一排的位置。
莫爸爸还在,缺的人是某位助理。
卓微澜稍稍安心,让保镖跟过去尽量把事情低调处理,同时拿出手机给莫爸爸发信息:“爸爸,今天是莫霜重要的日子,您忍一忍好吗?”
莫爸爸回得很快,“好。”
答应太快,卓微澜总觉得是敷衍,感到不安心,把东西放下猫着腰走过去,坐到了莫爸爸身边空着的助理座上。
莫爸爸瞥来一眼。
卓微澜认为自己这样不要脸,尴尬地捏紧包带,怯怯说,“你好。“
“嗯。”莫爸爸笑了,“你打算这么拦着我?”
卓微澜低头不说话。
莫爸爸不为难她,目视前方看莫霜演讲,过了一会儿又说了句,“鼓掌。”
作为一个心思早就远离演讲的人,卓微澜反应过来她应该分点注意力给莫霜,赶紧用力鼓掌,而后不想让莫爸爸认为自己没认真听莫霜说话,拍照是没法拍了,正襟危坐地听演讲,浑身绷紧,大气不敢出。
她觉得自己像是坐在后排、突然看到听课老师出现装认真的学生。
演讲不过十分钟,因为莫妈妈的出现变得十分难熬。
要结束的时候,莫爸爸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束花,递给了卓微澜,“你去接她吧。”
卓微澜看着莫爸爸给出的花束里有莫家院子里种过的粉色百合,接过之后感觉沉甸甸的,不知拿自己准备的玫瑰怎么办,“噢……”
“小章说,那个人在礼堂外。”莫爸爸面无表情交代,“我不方便走开,你们先去谈谈。”
卓微澜讶然。
不光是送花,莫爸爸还把与莫妈妈交谈的机会让了出来?这是当年那个冲动行事,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莫霜难堪的人吗?
卓微澜一恍惚,莫霜已经往台下走了。
这一次,莫霜终于能够好好地享受结束后的掌声,好好地走下舞台。
卓微澜急急赶来,没刹住车,正好扑到了莫霜怀里,给了一个莽撞又在计划之中的拥抱。
“谢谢。”莫霜帮忙拿花束,抚了抚她微微被汗打- shi -的发丝,“辛苦了。”
“没有啦。”卓微澜当然不敢说这是在莫爸爸身边紧张发的汗,也不敢贸然提起莫妈妈出现的事情,勾着莫霜的手找借口把人引出去,“我还有个礼物送给你,放在车上,我们出去一下好吗?”
接下来是同学们的表演,莫霜离开不如莫爸爸来得显眼,没有太大的问题,“好。”
礼堂的门一打开,有扑面而来的风,有截然不同的天然强光。
卓微澜被阳光刺了眼,皱皱眉忍过去,清楚看到了在对面等待的莫妈妈,不由纳闷:莫爸爸说礼堂外就真是礼堂外,一出门就见着,让人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莫霜同样看到了莫妈妈,扣着她的指尖用力收紧。
“莫霜?”卓微澜担心地叫了声。
莫霜眨了眨眼,深吸口气之后答得格外温柔,“哎。”
“要过去吗?”
“嗯。”莫霜点点头,微微松开手换了个更舒服的牵法。
恰好风过,卓微澜感到掌心凉凉的,不知是谁紧张到出了汗。
她们手牵手过了林间小道,走到莫妈妈面前。
莫妈妈在看见她们的一瞬就移不开目光了,哭过的眼睛红红的,死死盯着莫霜不放,嘴唇翕动说不出话,一点瞧不出先前优雅端庄的影子。见到莫霜靠近,莫妈妈下意识伸出手,看到她们步子一缓又迅速缩了回来。
莫霜将距离保持在两步开外,站定不动。
不敢靠近,莫妈妈揪着被泪打- shi -的手帕拧来拧去,眼睛仍是没舍得离开三年未见的女儿。
卓微澜以为要僵持好一会儿,未曾想保镖是个尽职尽责的人,看到莫霜来了,觉得“拦人”的任务到此为止,走出一大步来到她们身边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