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你最后对唐梨说了什么?” 千钧一发的当下,花满楼不经意般问了个问题,
陆小凤叹口气, “ 我告诉唐梨一个秘密。她孩子的父亲玉天宝并没有死, 只希望给她活下去的支撑。”
“善意的谎言?” 花满楼继续问,
陆小凤摇头, “这句话本身,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个谎言。“ 他又去看左玄那张终于不再淡然的脸,
“在整个青衣楼的事件中,不管是迫于无奈还是主动为之,每个人都好像在说谎。直到我突然明白,只有一个人,他一定没有骗我。”
他与花满楼这一唱一和本就是说给左玄听的,
“玉罗刹死前对我说的话,一定是最真的那一句。“
玉罗刹临终前告诉陆小凤,他选择将玉天宝送去唐门,除了盟友关系,更因他这个独子天生异象,百毒不侵。既然百毒不侵,一只毒蝎子又怎会毒死他?
左玄的目光闪烁着, 陆小凤乘胜追击,
“二十年前, 忙于巩固基业分身乏术的玉罗刹让你送玉天宝去唐门, 这是你作为左使的分内事。早有异心的你将这个婴儿悄悄留下, 换了另一个送去唐门。这另一个就是唐梨认识的玉天宝,也是被毒死在金玉塔中的他。”
左玄面色蓦地一沉, 他本以为,这世上所有事,没有一件不在他掌握之中,不曾想,他的秘密,今天居然也落到了别人手里!
“你将那个无辜的婴儿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养大,为给他完整的身份,不得不在青衣楼里找个女人充当妻子的角色。青衣楼内女人不多,回雪大概是你当时最好的选择。”
停顿片刻,陆小凤一箭穿心地说道,
“不管最初你对这个孩子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打算,二十年的时间,你已将他当做自己亲生,决不能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陆小凤又想起同去魔教的马车上,少年看向他的清澈双眸,满眼都是景仰之情。该是从顾道人口中得知了自己的名字,意欲结j_iao中又带着唯恐被拒的胆怯。
左玄发出了一阵令人害怕的笑声,“ 你可知,这二十年,我除了亲自教他武功练剑,内功心谱,又托人送他去江南最有学识的先生那里读书习字。这江湖上你我整天避无可避的丑恶诡诈,从未有机会靠近他分毫!”
在说这话时,他斗篷下的脸好像也变了, 变得像位真正的父亲一样忧心又憔悴,唯有双眼中闪着自豪的火花。
终于,是花满楼打破了三人间长久的沉默,他问,
“就算今天我们杀了你,青衣楼也会继续存在下去,对不对?”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就凭你们二人?”
蓦然,左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 脸上的讥讽之色瞬间褪去,。他突然明白了花满楼的话外之音。
他只是不敢去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能去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湖中永远推崇的都是那些不为名利诱惑,不肯对错误妥协,毫无私心胸怀大家的英雄, 他曾以为,陆小凤当然也是这样一个因此名满天下的英雄。
那么多词句,竟没有一个能恰如其分形容左玄此刻脸上的表情。
在陆小凤说出他的秘密时,他便已被击败了。往前方走是杀戮,往后看去是万丈深渊,玉石俱焚已是最好的结局, 他做梦也想不到陆小凤肯作这般妥协,
机缘只有那一刹。
“她呢?“ 等左玄再开口时, 眉目又恢复了无动于衷,只是他声音里,再没了那股残酷无情的意味。
“她没事,“ 陆小凤道,” 她也服了下解药,我想你自然知道该去哪里找到自己的妻子。“
“等等,我有最后一句话想问,”花满楼在他转身欲走前出声,一字一顿道,
“谁才是青衣第一楼楼主?”
左玄勉强一笑,将目光在他与陆小凤身上注视了片刻, “这天下何来的青衣楼?“
黑袍挟风而过将他们苦哭等待的这句回答吹得七零八落。
陆小凤俯身拾起那柄失了主人的黑云长剑。长街那一头是唐傲坚不可摧的宫殿,背后晚霞烧天,浮云染血,铺天盖地照出一个狰狞的炼狱景象,
陆小凤笑了,为他自己,为花满楼,甚至为左玄,也为他们。他们离开了这从无人能离开的战场,将所有的秘密带进坟墓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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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