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湄被推在门板上,退无可退,空白的脑子里放电影一样把路琢刚才的话过了两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路父妥协了。
而路琢这一番话,竟然多了几分凌厉的味道来,干脆利索的叫他还有些无法习惯。
……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想,心里纷乱繁杂的没有谱,微微抵抗似的轻推着路琢。他的视界和世界里好长时间都只有点点,他可能还没有多余的东西分给别人,于是简单粗暴的转移话题道:“怎么在米国这么久,还瘦的跟个跟班儿似的?”
路琢想起平时吃的那些不是凉拌就是大杂烩的美式西餐,条件反射的胃部抽了一下,臭不要脸道:“想你想的呗。”
杨子湄:“……去死。”
他凭感觉看向路琢双眼的地方,终于不再避开那些无处着落的牵挂,吹气似的轻声道:“你现在就不怕我不愿意见你了?”
路琢眼底的酸气一瞬间涌上来,他忍着鼻酸,一字一顿道:“我怕,但怕也要来。杨子湄……我可想你了,真的可想你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杨子湄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双肩都松懈下来,嘴唇微动,轻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可怜我?”
路琢想起几年前同样的一句话,他如今终于长了记性,却故意答的和以前一样:“是。”他期待杨子湄回一句:是你妈个鸡。
杨子湄猜到了他这点儿小心思,却没有遂他的愿。
他抬起双手,却迟迟没落到路琢身上,举在半空中,语气里有些光明磊落的软弱,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坦白:“你问问我,你问‘杨子湄,你过得好吗?’呐,问吧。”
路琢对这个走向丈二摸不着头脑,乖乖道:“杨子湄,你过得好吗?”
杨子湄眼角畜的泪一下子就砸了出来。
人光看重血不看重眼泪是不对的,血你随便用刀子捅哪儿都可以流出来,但眼泪你不到悲伤的时候就是流不出来。
五年,1500多个日日夜夜,他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一个多病的孩子奔走在这偌大却越显陌生的城市。尽管是他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人问问他:“你还好吗?”
他现在回头,想起那些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还有孤立无望的守在病床旁看点点毫无知觉的小脸的分分秒秒,被编辑催的恨不得跳楼的大小时候……都变成了一次次挣扎着还能醒来的噩梦。
只因无人在乎,只能铜皮铁骨。
不是不委屈的。
时间够久,路琢才听到一声颤抖着的呼气声,同时自己的后腰上贴上了一双冰凉的手。那人一双毫无温度的手轻轻贴着他,他一瞬间就像有了某种归属。
他听见那人用十分实际、十分物质的语气平淡道:“缺钱,缺爱。概括完了。”
路琢:“……”
杨子湄平等交易,几乎按着久别重逢的一系列程序来:“你呢?”
路琢也用一句话做了概括:“就差把家安到厕所里。概括完了。”
杨子湄:“……”
他信口胡说:“你给我点儿时间,你不要逼我。突然可天上掉下来一帅哥上赶着倒贴,砸的我头晕,我不太能相信,你让我缓缓。”
路琢年岁长了五,心性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改变,只还能在某些举止之间寻到过去单纯如许的端倪。他幼稚的点点头,全都磕到杨子湄的脑门儿上,孩子王分糖果一样大度道:“行啊。”然后又自言自语似的补充道:“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等着你就是。”
这会儿凑得近了,他闻得到杨子湄身上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奶味儿,一瞬间就心疼的不行。他小心翼翼的捧住他的脸:“我搬过去和你一起照顾点点好不好?”
杨子湄一秒都没顿,劈头盖脸砸过来一句话:“先说好,是我和你照顾点点,还是我照顾你和点点?”
路琢善解人意的降低标准,卖乖道:“那你亲亲我好不好?不然我不放心你走啊。”
杨子湄记忆里那个不谙世事、老爱撒娇的路琢奇迹般的就回来了!他愣了一会儿,没有办法为这一转折下一个定义——是侥幸吗?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他就把一切行动不经大脑,直接交给了惯性——他衬着劲儿掐他,笑骂:“我亲你个鬼啊。哎你就这么追别人?这么光杆?”
路琢就抿嘴笑了,就着这个姿势,跟个初涉风月的新手一样,笨拙的轻轻贴住了他的嘴角。平时不注意特别护理的嘴唇有些干,还有些裂纹,贴着杨子湄薄凉的嘴唇,却像导火线一样,火星一路蔓延,一瞬间那点星星之火就有了燎原之势。
他搂着杨子湄的脖子,那些无法逾越的时间与空间一瞬间就不知被哪个高力士捏成了一把微不足道的灰尘,随手就撇在广阔无垠的宇宙里,泥牛入海一样不见了踪迹。
楼道里突然响起大夫呼叫家属的声音。
杨子湄推开他,一只手抬起来“啪”一声盖在自己脸上,“卧槽”了一声,大有“无颜面对”的意思:“点点要知道他哥在他生病时候跟别的男人偷情……我都替他郁闷。”
路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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