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疼得唇紧咬,面煞白,身体蜷缩发抖,甚为可怜。
正在寝殿忙的团团转时晏琼赶到了,听到门口的太监传唤皇上驾到时屋内的人俱是跪在地上,晏琼径直穿过他们走向红木床,瞧见太后那番姿态气愤道:“魏黎!”
魏黎缩着脖子头垂低,声音沉沉:“皇上,老臣有罪!老臣没看着太后娘娘用药,老臣罪该万死!”
晏琼转眼怒瞪他,却没说话。
寝殿内静悄悄的,烛火跳动,晏琼坐在太后的床沿边,她伸手拍了拍太后的背脊道:“母后,琼儿来了。”
太后似是感应到她,身体慢慢恢复平静,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只是声音沙哑,她道:“琼儿来了?”
晏琼垂眸:“是儿臣。”
她纤细手指抚在太后的背部,轻轻抚顺,太后气息渐稳:“琼儿啊,母后刚刚还做梦,梦到养你的那天。”
晏琼没说话,沉默以对。
太后养她那日,宫中动静不小,那日是赏花节,太后宴请了两位将军夫人共同在御花园赏花,哪想时机就是这么巧。
那日两位将军夫人也是身怀六甲,足月,她们在御花园赏花时太后觉得不适,还未来得及叫唤便听到身旁女人的低呼。
长公主晏琼,将军府的小姐晏苏,还有一位,是薛将军的女儿。
她们在同一个寝殿生下。
皇上素来对皇后宠爱有加,对于如此出格之事不仅没责难,反倒赐予一位将军府国姓,有意拉近君臣关系。但晏琼却只知晏苏却不知另一位姑娘。
也不是一概不知。
也曾听闻太后说起过,另一位将军携夫人去守边关时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孩子由晏老将军代为收养。
后来不知是否乃天意,孩子在三岁那年不幸落水,再打捞上来已是一具尸体。
薛家无后。
听闻晏苏那日被毒打一顿,将军夫人气的吐血,此后日子郁郁寡欢,晏苏每次来宫中和她念叨此事都很无奈,事实上那日她并未见过薛家小姐,但她明白娘亲打她只是在撒气。
晏苏虽然无奈但只能任娘亲打了。
只是在府中她说不出来委屈,见了晏琼,便一股脑全说了。
晏琼这才知道薛家的事情。
至于宫中,也就太后时常念叨,许是年纪越大,越记得前尘往事,晏琼也跟着听了不少。
现在太后唏嘘说出,晏琼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道:“母后,您切莫乱想,还是先让魏黎帮您调理好身子,我听说阿苏快要回来了。”
“您放心,琼儿定会治好您的。”
太后一只手紧紧握住晏琼,眸色深沉,她刚张口门外便道:“娘娘,药熬好了。”
魏黎忙道:“快端进来!”
只见丫鬟小碎步走到寝殿内,将药搁在桌上,锦西用扇子轻晃,没一会道:“皇上,娘娘,药凉了,奴婢喂您喝下吧。”
晏琼扶起太后坐起,后背用垫子隔上,锦西吹凉勺子里的药放在太后唇边:“娘娘,喝吧。”
太后叹口气,张嘴喝下。
晏琼时不时用锦帕擦拭太后的唇角,到底老了,容貌不似以往精致,皮肤也不在白皙粉嫩,而是透着股蜡黄,许是因为旧疾,她身体很虚弱,晏琼只觉得手下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她见太后一口一口喝下药后吩咐锦西:“等会多拿床薄被来。”
今夜她要陪太后入睡。
锦西闻言忙低头:“是,皇上。”
晏琼俏颜紧绷,她一身明黄色,举手投足皆是贵气,看人时带有睥睨的气势,魏黎见晏琼的目光扫过来双腿直抖道:“皇上,老臣知罪了。”
晏琼却只是冷着脸:“罢了,此时也怨不得你,朕也有责任。”
“你们先下去吧。”
她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锦西收拾好碗碟后也低头跟众人退下,不一会送来薄被,晏琼放在里侧,她道:“母后,今儿琼儿陪你睡吧。”
太后喝了药有些迷糊,她听得不是很真切,晏琼说话仿若在耳边又仿若在梦里,她只得道:“好。”
不管是在耳边,还是在梦里,她都还是希望琼儿能够伴在自己身侧。
晏琼扶太后睡下,替她掖好被角,看了她半响容颜收回目光,她躺在里侧,仰头看白色帐帘。
似有无数景象从眼前掠过,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晏琼合眼闭目休息。
未央宫里,灯火还亮着,床上传来女人软媚的嗓音:“欢儿,皇上去多久了。”
欢儿忙上前:“娘娘,约莫一个时辰了。”
顾采不清不淡应下,一个时辰,那估摸今夜是不会再过来了。
她招手让欢儿凑近些,欢儿小碎步走到床边,头探进去,见顾采问道:“晏苏那边可有消息。”
欢儿神色凛起:“娘娘,奴婢听闻晏将军快到京城了,听说……”
顾采不满她欲言又止的态度,她瞪眼欢儿:“说!”
欢儿只得继续道:“听说带回来一个神医,但是没见到灵狐,奴婢觉得晏将军带神医回来是给太后治病的。”
顾采垂眸深思:“神医?”
欢儿嗯了声:“还有小姐的一位故人。”
顾采眉眼稍显锋利,嗓音不见娇媚,她冷冷道:“谁?”
欢儿紧咬下唇:“是——青寒姑娘。”
青寒?!
顾采听到这个名字怔愣住,在无明被抓后她曾派人四处找青寒,就是生怕她受到波及,但是一无所获。现在却在晏苏的身旁出现,联想到曾经种种,顾采咬碎银牙,原来如此!
烛火照不进帐帘里,但欢儿却能看见顾采的狰狞模样,她耳边是凉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