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欲言又止,自怀里摸出一样事物来,垂至他面前。“你可认得这个?”
秦晋一眼便认出这是由楚朝秦贴身所戴的那粒石坠,不由得点了点头。
男子道:“楚朝秦实为我亲生。”
秦晋:“……”
秦晋仿佛听见了天大的奇闻,那坠子曾被他摩挲过百十来遍,从未发觉有何异端,于是失笑道:“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你……”他又去看楚朝秦,道:“就凭这一件稀松平常的小玩意儿,如何判定得的?”
“非也,”男子如实道:“此物非金非玉,却是世间难得,若非是我偶然间练得奇功,能将一部分血脉逼出体外,方能练得此石。”
秦晋觉出一言难尽,立刻松手,悄悄自身上蹭了一蹭,吸气道:“仅此而已?”
男子将那物小心收起,叹道:“当年我与夫人伉俪情深,而生子之刻恰逢神功将成,无暇照拂,熟料夫人气息不济,以致难产血崩猝逝……”
秦晋:“……”
此情此景太过狗血,秦晋差点听不下去。但看楚朝秦在旁沉面不语,一双眼圈甚是通红,不觉又信了七分,他便耐住x_ing子,继续听男子讲道:“夫人横死令我心神大乱,恰逢此功又具那不断消神磨x_ing之能,在练成之际几乎走火入魔,变成了这鹰嘴鹞目、张牙舞爪的模样。”
秦晋听出蹊跷,问道:“令夫人生产之时你在闭关,那是谁将此事告知的?”
“两个人。”
“是我教两名护法,之于我为左臂右膀。”男子道:“也许兹事体大,二人那r.ì一同闯入我修行之所,将此事回禀。”
“之后我被迫出关,眼见妻儿血流如注,不禁气涌如山,一时疯上加狂,失手打死数名侍仆……所幸二人联手将我拦下,才未酿成大祸,不过自那时起,魔教之名不胫而走,成了江湖瞩目之所。”
秦晋道:“‘百趾穷奇’之名号便是那时传的?”
他曾听楚朝秦提起过百趾穷奇之事,只道他不知何故早早下山云游山河,不过细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正是男子将自己救下留于身边那时。其实自记事起,这魔教教主便一直由楚霆谷担着,却没想到先前还发生过这些故事,想到这里,秦晋顿悟,道:“这楚霆谷便是你那护法之一?”
男子点头,面朝楚朝秦道:“我因功体失衡,时昏时醒,无能照管教务与稚儿,便将他托付于楚霆谷。楚霆谷不负重托,视他如己出,直至扶上教主之位……再往后种种事故,究竟是福是劫,皆他个人造化了。”
楚朝秦早在数r.ì前已把个中缘由问得清楚,此刻心内尚自五味杂陈翻涌不停,想来当年楚霆谷与自己虽有父子之名,但从不亲厚,如今却也说得通了。
秦晋冷笑,嘲道:“怪道你数次催我出谷救人,原来为的是亲生儿子!我九死一生将他背来你面前,为何没立刻认下?”
男子叹气,道:“我一别世事多年,若不是前r.ì见那胎记与这血玉,亦不敢轻易认下。”
秦晋不与他过多追究,只心内还有一事未明,于是问道:“那另外一名护法下落为何?”
男子神色凝重,吁道:“两人我皆视为兄弟,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楚霆谷既担下教任,我便把身上所练功夫赠予另外一人,望他来r.ì高成,莫要步我后尘。”
秦晋把眼一眯,道:“那这人是……”
这密室石门虽非凡物,但抵挡得一时三刻可以,清逆在外挥拳如风,男子观那顶上已有裂纹,不禁催道:“再有一炷香时间他便能劈断石墙,你们须得抓紧时间才好!”
秦晋差点将这一档子事忘掉,连忙护好□□,小心瞅了眼楚朝秦,讪笑道:“呸,老头子瞎支的甚损法子?此时此刻此地……哪还能够……再说你我三人联手还怕制不得他么?”
“天真!”男子凝重道:“我方才全力接他两掌已是不济,你二人谁还在我之上?”
“我。”
楚朝秦脸上微微泛红,将手掌伸于秦晋道:“怪剑拿来,我自结果了这恶贼x_ing命。”
他眼神坚毅,鼻梁高挺,一副侧颜凝固了火色,展露出伏倒贴合的线条。秦晋顿时心驰神d_àng,下腹处没来由一紧,于是一面懵懵怔怔将剑递出,一面又从额上冒出汗来,眼里满是先前两人在一起时的光景——长生谷中,桃花树下,伴着徐来清风、稀星朗月,耳鬓厮磨,湖中私语。
他这般想着想着,只觉得脚底虚浮,神思恍惚,忙欲运功定神,谁知真气释出,口中忽然一甜,涌出一股药香。
秦晋细品了品,觉是方才男子所喂之药。
“胡闹!”
男子脸上已经泛起怒色,竣声道:“刚刚对阵你可占过片刻上风?”
楚朝秦道:“我有图谱上功力加持,无从惧他。”
“这门功夫可是你勤学苦修便能j.īng_进的?”男子讥笑,道:“没有我与秦晋,你纵使熟记图谱,也毫无用处!”
楚朝秦亦是神色愠然,冷冷道:“这门下三滥的秘籍原是我为光复教业所习,如今既然物非人非,也再无继续j.īng_进之理。若我今r.ì能平安离开,自会毁去武功,跟你跟这里再无瓜葛,所以不劳费心!”
男子从未料到他会说出此番绝情断义之语,倏忽灰心,没了声响。
楚朝秦心内虽记恨他当年抛弃妻儿的薄情之举,但父子天lun毕竟难断,只低头从秦晋手中取剑想走,却在相接的那一霎时,仿若触到火炭,不禁吓了一跳。
秦晋双颊通红,嘴唇微张,木头人般垂了双臂,倚靠在石床边缘。
楚朝秦忙将他揽在怀里,唤道:“秦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