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董,跟你交易,确实也很愉快。”
柳齐轻轻说着,话音未落,花衬衫的年轻人完全来不及反应,下巴便遭到拳头重击。手指发力,然而砰一声,柳齐矮身、手臂将他的握枪的手向上顶,发出的子弹便打进天花板。
箭步来到身前的柳齐把枪贴住了花衬衫的下颔,又是枪响!柳齐侧身避过喷薄的血,手枪脱手、他一捞便接收了。
还是不够。他只带了一条弹匣,等会很可能必须清场。
四周扬起尖叫,朱董躲进了包厢。那个扮成歌手的男人一脚跨了出来,对着包厢外不由分说地扫射……答答答答,他手里竟是连发的冲锋枪。
很好,太好了,其他的客人中并没有他们的同伴。
柳齐避开花衬衫的尸体,往地上一趴,砰!翻了半圈便拉住桌脚、掀倒了离他最近的木桌。惨叫声混着背景不搭嘎的摇滚音乐,朱董下手够狠,在场三十个人全当场射杀,也省下日后的麻烦。
灯光昏暗,紫红色的灯光交错在紧拧眉头的脸庞上。滚动那张圆桌,作为掩护,接近吧台的调酒区。木桌上很快地出现一排弹孔,原本吊在吧台上方的玻璃杯也全在枪响中碎裂,柳齐矮着身子闪到后方。
蹲在玻璃碎渣上,他靠在吧台后头,身旁倒着两个被朱董手下打死的酒保。有了遮蔽物他便算暂时安全,然而时间拖久对他们双方都将不利,一开始的爆炸声响太大,附近肯定已经有人报警。
柳齐咬了咬牙,捂住了胸口。该死的,游医师还要他这两周别剧烈活动,他痛得要命。
深呼吸,先收起夺来的冲锋枪。吧台外的枪声停止了,他则侧身、把枪口瞄准了身旁开放的出口,这里正好可以看见酒吧的正门。
彷佛默契,影子出现在那一地碎玻璃上,外面掷出手榴弹的人靠近了,柳齐的手指微微出力,只等对方现身……
他并没有把朱董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想不出来他会有兴趣见到谁。可是,当那人真正走进视野时,他却愣住了。
“你……”
拿着一把手枪,拖着沉沉的步伐踏进酒吧,手掌却呈现粉色、指头上也没有指甲。撞入眼帘的面孔,有一半是烧伤后重生的肉色,另一半虽然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但五官分明和柳齐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是他?
当对方把视线转向吧台,柳齐握枪的手第一次剧烈地颤抖。
章之参拾.来自过往
1.
火光劈啪,音乐声不知何时与那些惨叫一并退场了。是人是鬼?男人穿着极为普通的工字背心,拖着脚步,身上烧伤的痕迹看得要人怵目惊心。
僵硬地转过头,苍老的脸在瞥见柳齐的瞬间扭曲起来。砰、砰!举起手朝吧台的方向开枪,柳齐猛然回神、缩手险险地避开,同时往吧台内退了些。
“为什么……”
十年前,一场火灾把那座公寓的六楼烧得干干净净。齐家夫妇和他们的独子,理应都死在大火中。
可是来到眼前的男人却戳破了柳齐认定的事实。奇怪,为什么他一直笃定那两个人死了?明明事后立刻再杀了为他制造“意外”的中介,也不敢看报导确认结果。
一直潜意识地以为,他的过去全被抹消……柳齐咬了咬牙,他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明明不是能停下来想东想西的时候,一闭眼他却好像回到年少时。
真是够了。那些东西不该到现在还困扰他。只是“重新开始”的人生其实从未开始过。没有任何重来、没有任何可以摆脱的东西,就像他还是把原本的姓氏当作自己的名字。
但他妈的,他才不要死在这里。
不管朱董是怎么查到、找上他父亲,也不管那男人是怎么学会用枪,然后冤魂似地来到他眼前……
柳齐猛然抬头,枪口同时举高,他朝吧台外的方向半蹲着移动,扳机连扣。
砰、砰!一时酒吧枪声大作,那头拿冲锋枪的人又朝这里开枪。连续的巨响压迫耳膜,柳齐计算着吧台离大门的距离,如果能以手中的子弹压制男人,想办法冲出去,侧面挨个一两枪也不算吃亏。
没有把握,就赌。自己纵然是年纪大了点,这点短程爆发力还是有的。柳齐离吧台边缘不到半公尺,闭眼、张眼,起步准备直起身子往外冲……
轰!
巨响在耳边爆开,柳齐收脚,往地上一扑便趴下了。尘烟迅速扩散,一串反射动作后,他慢了半秒才愣住。
那男的疯了!竟在酒吧里投掷了第二颗手榴弹。那人与朱董的立场也许并不一致,是了,上一秒的扫射,男人也曝露其中。
“嗤,先闹内哄啊……”
柳齐闷哼了声,背部的剧痛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扎进了肌肉,然而如果腹部朝上,他恐怕现在已经丧命。时机不容错过,撑起身子,他冲进烟雾,凭着记忆的方向往外头走。
咚,在门口撞上了第一次爆炸时碎裂的玻璃残片,肩膀划出了一道深深口子。踉跄了下,柳齐忍着痛,嘉迪内部的枪声迅速地追上,但隔着烟尘,只是乱枪打鸟。
子弹落在他身后偏了半公尺的墙上,他往外奔跑,来到巷子内,远远地便听到警车的鸣笛。没有时间检视自己身上的伤口,柳齐往另一个方向去。
浓稠的黑夜笼罩了小巷,最后那几声枪响、开枪的位置离他相当近。是那男人扣的扳机,朱董和他的手下呢?他们原先可能还盘算着,把男人和自己一起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