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怪你。告诉他们,我晚点会拨这支手机、让十四和他们通话。”
游医师听见他的回复他的反而叹了口气,柳齐明白,此刻电话那头的人必定也监视着他,因此无法让游医师说出他们的所在地点……事后查发讯位置?不,对方不是普通人,大概没那么容易被查到。
“小柳齐。”
他正想着善后的事,游医师却忽然喊他,柳齐应了声,视线仍放在橱窗内。他以为游医师会说些说服自己换人、或至少去搭救他的话。
“你还好吧?”
因此听到这问句时,柳齐狠狠地愣住了。毫无防备地听见问候,他没来得及把不该说的思绪秉除在外。
所以没来由地,便有些酸楚,他对着玻璃中橘黄色的灯光,慢慢地低下头。
“这些日子我突然很想活下去。”
“嗯?”
“以前感觉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都无所谓。现在却忽然觉得,如果今晚能回家,看到家里有个人在,那也……挺好的。”
可是并没有人意愿等他回去,柳齐也很快地明白。他可以用他擅长的方法除掉所有阻碍者,然后,继续伤害十四。
够了吧?从一开始的恨,到现在明白自己无法纯粹地憎恨着那人。折磨他、也试着对他好,结果到头来最想看到的竟然还是笑颜。
温柔的、适合他的,离现在异常遥远。
“如果不想干,就别干了。”
游医师又说了一年以前曾讲过的话,柳齐用力地捂住了嘴,才没发出声音。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哽着,背后的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向他侧目,可在这里他就是个普通的凡人。
“想回家就回家去。老骨头在这里没什么事的,不急着要你来救。”
柳齐笑了、夹杂了一丝哽咽。他拿开手,轻轻地放上玻璃橱窗,他看见自己半透明的脸,在这种时候却倒映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那你说,蛋糕什么口味的好?”
“哦,如果你问的是……之前碰巧问过那年轻人,他好像喜欢苦味的巧克力?”
柳齐应了一声,退后了些、转向往烘焙店门口走。那头的游医师领会似地没再多问,他暂时没事,那就好。
至于未来,生死不知。若只能活一个,柳齐想他早有答案。
而在那之前,他只想回去。
章之肆拾玖.过往的报复
1.
柳齐站在住处门外的走道中,僵硬地看着铁门上损坏的锁。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的、也像是忘记了这一路上那带着酸涩,却又绝决的心情。只感觉手里装着蛋糕的袋子变得异常沉重,该死的是他发现他在反射地数着身上剩下的弹夹数。
门内一点声响都没有,也是当然的,他买房子前特别留意过隔音……
千万不要。柳齐把袋子换到左手提着,抽出枪,打开了保险,他这辈子从不知道祈祷为何物,可他此刻却想用尽一切哀求。
不要是那样。
砰!柳齐撞开门,半个身子侧到室内、视线迅速地捕捉到客厅沙发上的人影。枪口直指向对方,耳边却没响起预期的枪响,定住视线后只见闯入他住处的人不紧不慢地起身,半边烫伤的脸拉开一个怪笑。
柳齐僵住了动作,手枪平举在空中,指头却怎么样也无法扣动扳机。门内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却是来自闯入者脚下的某样东西。
十四……十四。那人惨白的脸被覆盖在长长的发丝下,只露出失去血色的唇和下颔的轮廓。他就那样一动也不动地伏在男人脚边,身上带着大片的瘀伤,两手则反折成扭曲的角度。
血腥味来自他插满碎片的背,被压制之前,也许他有过抵抗……客厅的矮桌翻倒了,玻璃制的桌面碎裂满地。这景象看在眼里还有些不真实,可柳齐一下便喃喃地喊出了闯入者的称呼。
“父亲。”
男人咧着嘴、笑得更开,手里的枪在十四的头顶上方来回晃动。柳齐不敢赌,这跟下午的状况不一样,他不能拿十四赌。
但为什么?那男人为什么能闯进来、他怎么查到这里的?不,或许这种时候不该想这个……毕竟对方有整整十年,十年可以准备。
他想摆脱那人的人生,从没开始过。
“你认为这样就能制住我?”
柳齐硬是扯开笑,即使知道自己的脸色早已发白,手里的枪仍稳稳地握着。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虽然错过了做戏的最佳时机,但他必须让那支枪口转向自己。
可老天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他亦没有祷告的资格。
“门。”
他父亲一手握枪、另一手举起了一本黑色的记事本。柳齐不用两秒便认出了那东西,记事本被摔了地上,摊开的内页上是他很久以前的记事……一封时光漫长的情书。
他唯一写过的告白,原应该收在书柜里。啊啊,应当是下午出门前匆匆地把教材拿给十四看、不小心夹在里头的吧。十四他,看到了吗?
“关起来。”
对面的男人声音沙哑而得意。在他补上更明确的命令后,柳齐慢慢地、用身体把门推上。砰、啪,他手里的袋子掉了,蛋糕砸在玄关口,盒子破裂,摔出了一点奶油和装饰的水蜜桃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