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说废话。费夷吾搓搓手,不知该说节哀顺变还是“别担心,他/她在天上看着你呢”。她朝黑金展开笑容,金鱼都能成精,人死了肯定也会变成天使或者——
鬼。
费夷吾垮下脸色。
她想起了那些被师父定义为幻觉的残影。
“所以要怎么办?”流光唤起费夷吾的注意,然后又转向黑金,“你自己觉得呢?”
黑金撑着两条细腿在台子上左右乱跳,流光用指腹蹭了蹭它的脑袋,小金鱼顿时像人刚潜水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想干什么,我当然想寻山脉登山啦!”
“登山然后呢?”费夷吾自觉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但还是望着黑金期待它的答案。
黑金转了转眼睛,声音不知为何抬高八度:“当然是成仙了!你不是瀛洲来的先生吗?你骗我!”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瀛洲来的?费夷吾莫名其妙。
“小黑。”流光状似无意地敲敲桌板,“你自己走,还是我们送你?”
小黑缩腿坐下。
“我走不了路。”
☆、007:十五十五
“为啥走不了路?为啥你们妖怪要走路?”费夷吾变身问号。
黑金用胸鳍抱紧双腿,委委屈屈说:“这附近有阵法,刚好克我。”
误入老王家鱼缸那段时间,黑金尝试了各种方法逃脱牢笼寻找自由,收效甚微。它也想方设法提示老王夫妇,但是没有灵力的人接收到的信号是另一种样子——就像费夷吾手机拍下来的那样。
它只能在那个花园一般的小区里活动,最远只能到咖啡馆。
“所以老王家的事情真的是你弄的哦?”
黑金挠鱼头。
费夷吾问:“我带你出去?”
“好啊好啊,先生出手的话,肯定没问题!”黑金对费夷吾两次不同凡响的出手信任颇深,一个打挺跳上她的手臂。“走咯!”
说走就走?费夷吾有些心虚地看向流光。
“你小区再往后是杨江,把小黑带去那儿看看吧。”流光说,“我就不去了。”
距离不远,说走就走。
费夷吾听房东钱阿姨提过自己小区当年主打江景房,不过她的房子楼层低,朝南。在楼道里只能看到后面的马路和马路对面的建筑工地。这两天兵荒马乱,也没余暇关注这事儿。
沿着流光指的路拐了三道弯,费夷吾果然看到了宽广江面,她回头看了看,毫不费力找到了自己住的那栋楼。
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
还真是……江景房啊。
海城的标志之一便是杨江,与柳江椿江一同构成三江流域,哺育了三江地区数千万人口。
风水一词中,风指元气,是万事万物构成的本源,反过来也能影响万事万物;水,则是元气及其衍生物的流动、变化。
师父说风水学是一门严谨的自然科学,有很多流派,每个流派都有不同的研究和发展方向,而他们这一派则着重元气。以观察元气为主,通过观察其凝聚或流动的态势,来确定吉地和凶地。
费夷吾来海城头几天照着师父的口诀大概框定了本地的元气走向,依据的正是杨江流向。
地图上看到的元气在几处弯道形成盘旋态势,通常来说,元气盘踞之地被称作“气眼”,会给附近带来很好的运势。
费夷吾留意过三四个弯道盘旋较为强烈的地区,只是没想到其中之一离住处近在咫尺——这么看来,附近那些高端住宅区的选址也曾在风水上花了心思。
但……
师父再三强调过,吉凶相伴,祸福相依。越是元气旺盛的区域,越是会因为这不同凡常的运势带来灾祸。原则上,他让费夷吾只观察定点,不参与变更吉凶。
实际上,光是让费夷吾记住和理解口诀已经让师父绞尽脑汁,变更吉凶的- cao -作太繁琐,也容易因泄露和逆反天机招来反噬。费夷吾自知照自己的资质,恐怕修炼一百年也不可能上手,干脆主动拒绝了。
费夷吾站在水泥墩儿上眺望江面,不自觉发了呆。黑金等得着急,连声喊:“先生先生!”
尖尖细细的声音被龙吟虎啸的江风彻底淹没,黑金见她没反应,干脆在她手背上跳起踢踏舞,“十五十五!”
费夷吾低头一看,手背被踩红一片。她敲敲脑门让自己回神关注眼前要事,一手护着小金鱼,一手往拦了护栏的江边去。
明明离道观半天路程的地方也有大江流,但不知为何,已经习惯甚至喜欢看大江奔腾的费夷吾站在平静的杨江岸边,却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藏在水下。
这方圆三公里真是她推算出的大吉之地吗?
她一面疑惑着,一面看着黑金兴冲冲地跳进杨江。
江流对于小金鱼鸭蛋大小的躯体来说过于宏大,落到江面,黑金变作一个黑金相交的点,慢慢消失在费夷吾的视界。
看不到黑金那扎眼的金色,费夷吾松了口气——它应该已经恢复自由去寻山登山了吧。
虽然稀里糊涂,但这可是自己解决的第一个案子。
费夷吾摸摸口袋。掏出两张红色纸钞。
吃了一顿饭,交了话费,买了流光那双鞋子,她还有两百块。省吃俭用的话,说不定能撑到接手下个案子呢。再怎么着也比前天好多了。
前天只有七毛!
费夷吾安慰自己的功夫欠佳,越想越沮丧,她垂头丧气地沿着尚未清理的建筑工地穿回住宅区,想着去附近吃点什么犒劳五脏庙时,手机嗡嗡震动。
还没看屏幕,费夷吾就直觉认定来电的是流光。
点下通话,对面简短地留下一句“小黑回来了”便在“哇哇”哭声里匆忙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