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夷吾去洗了把脸, 喝了半瓶盖止咳糖浆, 换掉睡衣,出门。
路上费夷吾又刷了遍微博。“云外雁行斜”没回她私信,“青藤之凉”吃饭还没回来,文章下没新评论,看评论数目好像比之前少了十几条。
点开未关注人私信列表, 费夷吾猛然意识到:“道系呱妈玉小七”和“用户xxx”的对话不见了。
联想到蔚蔚那怪异的反应,费夷吾心里又敲起小鼓。
给她发私信的有三个人,正统玄空飞星苏明、我是风水师以及道系呱妈玉小七。
苏明:[评论里凑热闹开个玩笑,有时间出来喝个茶,交个朋友呗……]
我是风水师:[大佬你好,给大佬看茶,听说地府的系统工程师是你朋友,怪不得最近业务流量下降了/嘻嘻]
……
地府工程师是谁?
连说话都靠黑盒子的周文嘉吗?
“叮。”费夷吾看完前两条正要翻第三条私信,头顶响起清脆的铃铛响。旋即,流光的声音也传入耳中,“走路别看手机,注意安全。”
不知不觉人已经到了咖啡馆。
几天没见,流光卧蚕下蒙上薄薄青灰,显出两三分罕见的憔悴,眼眸映着斜上方日头的光源,倒还清亮。
不仅亮,柔柔的像两湾和缓水流,滋润了心田,融化了芥蒂。
费夷吾低头:“嗯。”
“孙敬义最后关头的闹剧让镇领导很失望,再加上构成违约条件,所以重新进行内部招标。”
费夷吾低着头绞手指。
急- xing -肺炎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天她就不怎么咳嗽了,烧也早就退了。不过可能是咖啡馆里开了中央空调的原因,她又开始冒汗。
“公司把项目接下来,照你说的顺利开了工。”流光的讨论更像是单方汇报,“按理来说,公司该付你报酬。”
流光从围裙兜里摸出张黑色卡片,放在木桌中央,没往前送:“信用卡,从我的账户直接还款。”
——真体贴啊。既然不是十五的账户,应该能曲线救国避免煮熟的鸭子飞上天。
小黑飞到梯形百宝架的最高层,居高临下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趋向冷凝。
流光坐得很端正,费夷吾的种种表现尽收眼底。
眉心下一寸黑雾淡淡,唇上几无血色,显然是大病未愈。怪不得几次打电话都是关机。
“十五……”流光唤了声,从来到现在费夷吾都没开口说句话,她思忖着该用什么方式缓和气氛,“让你贸贸然去那地方,是我的错。”
费夷吾看她。
看她眉心蹙起的细细- yin -影,看她唇线收得笔直,从里而外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有些人惯常此时无声胜有声,往往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把意思诠释得清清楚楚。
就好像她解不出数学题,爸爸一边送来夜宵说“没关系,别太累着自己”,一边盯着习题皱眉,满头满脸都是“这么简单的题怎么就解不出来呢”。
流光的歉意浓重深厚,好像做过杀人夺妻伤天害理的事,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到底在愧疚什么呢?
费夷吾想不明白,于是问道:“你知道那块地是杀师地吗?”
流光一怔:“砂石地?”
“……就是专杀风水师的地方。”费夷吾用衣袖抹了把额头的汗,一个猜测浮上心头,“你之前知道厂房有问题,所以压着开工日期不妥协。”
流光下意识想否认,话到嘴边蓦地改成:“是的,我知道。”
“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费夷吾敲敲桌子,头顶冒出一丝白气,“要不然你也不会让蔚蔚临阵抱佛脚。”
她去的路上,蔚蔚紧赶慢赶查资料,厂房的来龙去脉大家都是那会儿知道的。
流光做事倾向于谋定而后动,如果她真的对那地方知之甚深,不至于到最后关头才去做工作。
“你干嘛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费夷吾说,“我是笨,可我不傻。”
流光无言以对。
费夷吾接着说:“从我第一天来,你就很照顾我。”
小黑用翅膀捂住眼睛,想了想,又撇开一条缝。
“你身家不菲,就算是人好吧,可也好过了头。”费夷吾往前倾,“流光,你是不是……”
心跳如鼓,血气上涌,费夷吾眼一闭,心一横,把话问出口:“在微服私访?”
流光被这时空错乱般的问题震住了,双唇微微开合,眼波流转,从震惊慢慢转为意义不明的审视:“什么?”
“孙敬义搞房地产的,有内部风水师,你家做这行肯定也有。但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你公司的风水师不顶用,所以你就来外面物色新人,悉心培养。你有基础,对同行有感应。你决定按兵不动,观察我是不是有能力。”
费夷吾激动得两颊飞上红晕,一副“我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
“……”
——十五你信口开河的能耐真不可小觑。
流光把卡往前一推,起身去厨房间:“是啊。”
“那越老板觉得我怎么样?要不要招我?”费夷吾追着她说,“我好养,管吃管住就可以。但有一点,我不能保证做很久,万一哪天师父召唤我,我就得回山里。”
流光递给她一盘点心,一指木桌:“喏,卡在那儿,我回头把额度提了。老钱不差钱,你不用给她交房租,或者你可以搬去我那儿。明天我让人事拟份劳务合同给你看,有合同好交六险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