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带硬币了,手机也没电。”花眠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么丢脸的事情,她本来不想说,甚至想编个好听的谎话混过去,但对着姜白那双黑黢黢,安静却带着质问的眼睛,她却一句谎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想告诉这个人,自己的委屈和不安。
顺着自己的心意,她说不出欺骗的谎言。
花眠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慢,“……很冷,但是,很想听到你的声音。”
“我觉得……路很长。”少女的声音轻而慢,带着一点委屈,“想去找你,怕你睡了,又觉得自己好狼狈……又不想去找你,但也不想回去。”
姜白看着低着头的花眠,又想到了女孩染着水渍的浅色的羽绒服和背包里的围巾,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何以报情深。
说自己狼狈的是花眠,然而,姜白觉得狼狈的那个人,是自己。
“我不值得。”姜白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清冷,甚至有些平淡,“我不值得你这样对待。”
“……”花眠低下的头抬起来,琥珀色的眸子温柔而安静,“可是我觉得,是阿白,那就是值得的。”
“那块石头是我捡到的,我觉得,很漂亮。”
提到猫眼石,花眠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后笑了,笑意温柔,“我那时候在想,去找你,还是不去找你,找你的话,用什么理由呢,可是不去找你,我又不知道去哪。昨天的雪很大,然后我就捡到了这块石头。”
花眠垂下眉头,“我就想,就说,在路上捡到了一块很漂亮的石头,想给阿白看看——对,就用这个借口去找你,好不好。”
后面的是假的。
但,想要看见这个人,这个蹙着眉头给她削苹果的人的心情,却是真的。
想要见一个人,借口有千千万万个,可是,她一定会选最美好的那一个,去见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哪怕是骗她。
“不需要借口。”姜白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然后拿出了那块猫眼石,浅蓝色的猫眼石映着从医院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莹润而美丽,“你来找我,不需要借口。”
你来,她就在。
“……”花眠抬起头看她,黑发少女安静的眸光下,似乎有千千万万的复杂,随后又归于平静,她把猫眼石攥紧在了手心,声音轻轻的,“很漂亮的石头,我……很喜欢。”
花眠弯起了唇角,“嗯。”
“如果想来找我……不必犹豫。”姜白攥着石头,掌心温润,她的声音轻的像风,“只要我在,你就能来。”
——只要我在,你就能来。
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心底发酵,听到了这个黑发女孩安静而笃定的承诺,花眠竟在开心之余,又觉万千委屈在心口,想把自己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都说出来,然后听她的心上人,一句一句的抚平她的心伤,哪怕一句“你别难过”,她都会开心到颤抖。
——她好想告诉阿白,她是妖怪。
——好想告诉她,她是树妖,她是花眠,她是爱阿白爱到失魂落魄,身死魂消,也在所不惜的妖魔。
——可是她不能。
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保证不会吓到姜白。
就算不被吓到,她没有办法保证,姜白会接受她抢占别人的身体,这种受人谴责的做法。
她一点,也没有办法保证。
所以,她只能这样,占着别人的躯体,听着爱人喊着别人的名字,宛若一个小偷,享受着爱人对别人的宠爱。
又委屈,又快乐,又痛苦,又幸福。
花眠只觉眼角微微酸涩,恍惚明白,这是人类的,想要哭泣的感觉。
听说,人类在悲伤和难过的时候,就会哭。
开心到极致的时候,会哭。
悲喜交加的时候,也会哭。
……是了,她开心到了极致,又难过到了极致。
所以,有点想哭。
“阿白。”少女唤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姜白听出了女孩的哭腔,顿时一怔,“你……”
随后是微微的,说不上来的心疼,“怎么哭了。”
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姜白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对的话。
“阿白。”花眠不听,只是喊她,姜白无奈,点头,“我在。”
以为花眠要说什么重要的话,谁知道一开口——
“我可爱,还,还是那猫可爱?”
姜白:“……”=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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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
温暖的阳光驱散- yin -霾。
白猫在出租屋房顶,居高临下,出租屋上隐约有几个小小的,像梅花一样的猫爪子,看上去格外可爱。
它坐在房顶上,浅蓝色的眼睛盯着出租屋前方的拐角,脊背挺的直直的,一身漂亮的白色毛发在阳光下柔软乖顺,脖子上的杏仁像小学生的小红花一样戴的正正的。
嗯……对,它刚刚偷偷对着镜子照过了,这样子是最好看的。
有着好闻香味的那个人给她穿杏仁的绳子是红色的,嗯,很好看。
要,要是那个人再来,它,它不是那么脏兮兮的样子了,她……应该,应该就能把自己带走了吧?
杏仁想到了那个穿着黑色风衣,围着暗红色围巾的女人。
依稀记得冰蓝色的冷厉的刀刃划过耳朵的刺痛,但那熟悉的味道和身影,让那刺痛一瞬间变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