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对方避重就轻地跟自己打了一套太极,宋思年眼底笑色微凉,面上却没说什么,点点头,便也绕开这人,直接走了过去。
这人躬下身,向着宋思年行送礼,又朝着谢忱也鞠了一鞠。
而谢忱并未看他,默然走了过去。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内,这人才缓缓直身。
而一旁早就按捺不住的下属不解地开口:“三主管,您为何要对一个捉鬼师豢养的灵鬼这样恭敬?”
“……你见过哪个捉鬼师豢养的灵鬼,敢像刚刚那少年一样对待自己的主人?”
那下属被这话一噎,随即有些不服气地小声辩解:“可能是恃宠而骄什么的呢……那少年长得确实不错来着,说不定刚刚那个捉鬼师就好这一口呢……”
“……”
因着之前在捉鬼师盛典上动过鬼力,为避免被什么人认出而始终收敛气息的宋思年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楼下的人编排成了什么模样。
所以此时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
他们的房间临外,窗外全无阻隔。
青山碧水,鸟鱼云溪。美得像是扯了一幅十里画卷,以天衔着,端端垂在他的眼前。
宋思年于是心情更好。
却没注意到,他身后男人望着窗外景色,眼神里间或掠过些情绪微沉的y-in郁色彩。
前半日算是无人叨扰,宋思年躺在透过窗的阳光里,在小榻上睡了个香。
下午将近过半的时候,房间门外站了人,抬手便要敲门。
原本仰坐在床上靠着墙看书的男人拈着书页的指腹一顿,剑眉微蹙了下。
随即他视线一抬。
几乎是与此同时,房间的门无人自开。
门外宋家的人呆愣地擎着手,直到对上房里男人略冷的目光,才慌忙做了礼。
“叨扰您了,招纳会即将开始,特来请两位贵客前去观——”
话没说话,这人只觉着自己周身被一股可怖灵力轻松一卷,等他无比惊慌地再次睁开眼时,人已经在楼外了。
面前站着个神色冷沉的男人,手里还拎着本没来得及放回的书。
这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要不是自己是身在自家的地盘,他几乎要怀疑对方是想谋财害命了。
“大……大人,您这是……”
尽管知道不会是什么谋财害命的惨祸,但这来人仍旧被方才那灵力的可怖骇得不轻,连声音都带着点残余的抖劲儿。
确定那人未醒,谢忱的视线从自己房间窗口位置收了回来,眼底积蓄已久的躁郁稍稍安定。
他也懒得解释,只看那人,“何时何地?”
“……啊?”
“招纳会,何时何地开始?”谢忱的眉又一次蹙了起来。
被男人冷冰冰的眼神一盯,这人哆嗦了下,连忙赔着笑把具体到分秒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了谢忱。
临了,这人大着胆子补充了句:“大人可有豢养灵鬼?”
这问题成功地难住了谢忱。
他拧着剑眉沉默了几秒之后,才不轻不重还有点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这人弯了弯腰,“家里吩咐过,请诸位捉鬼师大人带着自己豢养的灵鬼一同前往。今晚的招纳会里,就须得诸位豢养的灵鬼上场。”
谢忱目光闪了闪,最终不虞地问:“今晚就一定要灵鬼随同?”
“是的,大人。”这人答了一句之后,迟疑地抬眼,“莫非是您有什么不便之处?”
谢忱沉默了几秒,说:
“……我养的,在睡觉。”
宋家来人:“……???”
——
到这会儿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敢情自己被一阵能吓破胆的灵力卷下了楼,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行为失当惹到对方了——而是对方怕吵到自己豢养的灵鬼睡觉??
宋家来人:“…………”活得还不如只狗……啊不,活得还不如只鬼系列。
尽管心里有无数腹诽,但刚见识过了面前这捉鬼师的可怕灵力,宋家这人丝毫不敢怠慢,只得小心翼翼地赔笑——
“看来只能劳驾那位灵鬼大人先起,等之后回来再补回休息了。”
“……”
谢忱目光微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嗯,我们之后过去。”
这人松了口气,跟着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高楼,差点哭出来——
这庄院里仿古设计,没有电梯,宋家下属又一律不得私用灵力。
他好不容易从下往上通知而爬上去的楼,现在还要重新爬起。
借十个胆儿也不敢让这位捉鬼师大人“送”自己回去,这人只得认命,跟谢忱告了礼,扭头继续爬楼去了。
……
一炷香后,没睡醒的宋思年微眯着眼,打着呵欠和谢忱并肩站在宋家举办招纳会的广台上,听高处的宋家代言人罗里吧嗦地发表演讲。
开头千篇一律,承接千篇一律,中间千篇一律,结尾……
就在宋思年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浪潮似的议论声。
那声音里饱含惊讶、喜悦,不一而足的各种情绪。
宋思年竖起耳朵听了两秒,太嘈杂的感慨声里实在听不出什么有效信息,他便直接扭头去看身旁的男人——
“那老头儿刚刚说什么了吗?他们怎么都这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