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正如她预料的,很快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季漠冷然地打开门,骤然出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杯贡茶,她微微偏了偏头,看到的就是那张显出几分紧张的熟悉的脸。
“虽然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不过这个是你以前最喜欢喝的,”张姐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所以...至少现在也不会讨厌吧..”
季漠勾起一个了然的微笑,这样子的开门见山,她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看样子,你是确定我是谁了?”
张姐看着女孩的眼睛,写满了漠然与疏离的眼睛,和记忆里那个总是微笑的眼睛实在是相去太多,她轻轻叹了口气,对啊,她现在的名字已经是季漠了,颇有名气的季大作家。“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至少也算是故交。”张姐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季漠侧过身,让女人进去,很浓郁的香水味,果然,这个以前甚至不擦护肤品的少女,现在也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职场丽人了。“是你一个人的屋子吗?”张姐打量着宽敞的客厅,半拉上的窗帘和深色系的家具,即便是白天,屋子里还是有些昏暗。
“我还以为...”
六年前那个梳着马尾的女孩眼睛亮亮的,向自己勾画着理想的住房,是有着巨大的落地窗,涂满手绘的白色墙壁以及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无论是什么家具一定要是浅色系,“这样子才是女孩子应该住的屋子呀。”记忆有些模糊,她脑海里唯一留下的就是阳光下的女孩笑的肆意张扬的脸。
“和朋友一起住的,”季漠并不在意张姐的打量,快步走到吧台,“喝点什么?咖啡?”
“白开水就可以了。”张姐笑了笑,注意到屋子主人冷淡的语气,抿了抿唇,小心地坐在了沙发上,印寒止住了清洗咖啡壶的动作,微微怔了怔,“白开水?”“嗯,老女人是不应该再喝咖啡了。”张姐自嘲着笑了笑。
季漠把水杯轻轻地放在茶几上,“那是你的吉他吧。”张姐率先打破了沉默,“嗯。”果然是业内享名的经纪人,这么快就了解到了片场发生的意外,追问到了这里来,“惯用左手,坐着的时候喜欢压着手,观察人的时候喜欢抿着嘴。”
张姐看着对面女孩似笑非笑的眼睛,“是你吗,莫黎?”
“张大经纪人果然是观察细致,”季漠抽出了压在腿下的手,“可是,世界上这样子的人难道不是很多吗?至于吉他,或许是我从故人手里拿来的呢?”她敛下嘴角的微笑,冷冷地看着张意,一字一句从喉口挤了出来,“你又凭什么,说我就是莫黎。”
“一贯淡然的季作家,什么时候这么咄咄逼人过,”张姐叹了口气,“事实上,你愿意和我坐在这里,就已经承认你就是莫黎本人了。倘若你有意隐瞒,这把吉他是定然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既然这么做了,不就是在向我们传递着你回来了的讯息吗?”
“从我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是莫黎了。”季漠看着对面的女子,幽幽地说出一句话。“既然那个时候已经放弃了我,现在又为什么还来这里呢?你放心,若允,我是不会再动她的。”那个女孩子已经背了那么长时间的枷锁,已经够了。
“...六年前,是我对不起你,”张姐的眼睛黯淡下去,“可是若允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想要发泄,就全冲着我来吧,不要再去打扰她了。”这件事她隐瞒了若允六年,并且会尽自己一切的努力让它永远湮没在尘埃里面。
“你知道吗?从那一刻起我就觉得自己脏了,”季漠指着自己的脸,“看到了吗?多么完美的整容技术,可是里面,还是那个*了的身体,”她看着张姐愧疚的眼神,“也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成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牺牲品。”那个时候,她和她,都是可以被人轻易耍弄的玩偶啊。
“是我太胆小,明明说好要当你们最好的经纪人,结果还是把你弄丢了,”张姐顿了顿,“那场交易我也知道,可是终究还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经济人,我一直以为,你是会告诉若允的。”
“没关系,想要出道,总是要有人牺牲的不是吗?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钱,虽然死人也已经用不到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后果,”张姐咬紧了唇,“在你死后我发誓,至少在我手里的艺人,我一定会护住他们的清白。”
季漠闭紧了眼睛,深深刻印在骨髓里面的那个六年前噩梦般的夜晚,伏在自己身上那个让人作呕的肥胖身躯,她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樱花树下的那个女孩。
当男人终于喘息着翻身躺到另一边的时候,被推开的门边,她看到的正是自己因为生病而显得格外瘦弱不堪的母亲,她强撑着穿上衣服,有些惊慌地想要拉住她解释。可是,苍白着脸,睁着混合着惊讶、失望和厌恶情绪的眼睛的妇人却转身躲开了她的触碰,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她努力地追着,可是乏力的腿却几乎支撑不住她的身体。然后,是一声凄厉的刹车声,她最后看到的就是那个像风筝一样飞在空中的身影,是她,自己最后的亲人。
“所以,你不是还是为着这家公司卖命吗?”季漠的语气里是隐约的嘲笑。
“再过几个月,若允的十年合约就到期了。”张姐叹了口气,她能感受到季漠的不屑,“这几年,我努力了好久,总算是有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当然和大公司相比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我还是希望能把若允签过来,我很懒,这辈子只想做好若允的经纪人。”既然做不了你的经纪人,那么若允,她是一定要护着的。
“这样到也好,反正那家公司不久怕也是要倒闭了。”
季漠眨了眨眼睛,张姐悄无声息之间做了这么多的事,着实让她有些惊讶,“所以,这段时间公司出的事,都是你?”季漠点了点头,“你手里的倒是很干净,其他那些人,可是和我一样的肮脏呢。”突然想到应该还在蹲点的睿溪,季漠有些心疼,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她却比谁都要上心,如果自己不顾一起地坠入地狱,她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陪自己陨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