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狼(间歇性虐狗记 四)【完结】(5)

2019-03-21  作者|标签:

所以那天隆安皇帝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很可能还有后半句他心怀芥蒂,不愿意娶妻生子!

如果雁王没有子嗣,那意味着将来无论如何也没有人能撼动小太子的地位,所以他或许能将托孤重任交到长庚手上。

而李丰一直让小太子跟自己接触,一方面是为了缓和关系,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儿子铺路!

这些人的心思啊

沈易:你说皇上有没有传位雁王的可能?

嘘别再提,顾昀道,不要搀和,记着咱们是干什么的。

沈易忙应下: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唔,是私事。

顾昀诧异地看了沈易一眼:什么?

沈易抓耳挠腮片刻:你跟陈姑娘很熟吗?

第100章:风起

顾昀还沉浸在北蛮使者和李丰的断腿里,一时没回过味来,莫名其妙地接道:陈姑娘?说不上太熟她不怎么爱搭理人,怎么?

沈易闻言不平道:人家任劳任怨地在西北那鬼地方给你当了那么久的军医,你就一句说不上太熟?

负心薄幸四个字已经从沈提督的眉目间脱框而出了。

顾昀:啊?

沈易充满愤怒地看着他。

两人一个不在状态,一个激愤不已,驴唇不对马嘴地面面相觑了好一会,顾昀才有点反应过来,啊了一嗓子,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着沈易:你什么意思吧?

往日里喋喋不休的沈易陡然闭了嘴,两颊紧绷,硬是绷出了一道死不开口的烈士模样,壮烈地迎接着顾昀不怀好意的目光,成了个没嘴葫芦。

顾昀一脸无辜地扬了扬眉,伸出一根手指在沈易胸口戳了一下:我说沈大人,圣人没告诉过你非礼勿打听吗?光天化日之下,你我两条光棍凑在一起打听人家大姑娘的事,像话吗?

他想起沈易方才毫不客气的数落,立刻见缝插针地把刀插了回去:龌龊。

沈易:

顾昀平白无故捡到了沈易这样一个巨大的把柄,心情舒畅极了,腰也不酸背也不疼了,溜溜达达地放马走了出去,还吹起了与他的笛艺颇有异曲同工之效的口哨。

顾子熹!沈易咬牙切齿地追上来,你你

你这个王八蛋!

未免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辱骂上司,沈易用了浑身的力气才把后面这句话隐回去。

顾昀把他娱乐了一溜够,两人已经甩开了家将,一起往皇城里走去,这才正色道:陈姑娘的人品没得说,也很有本事像你这样的,我估计她一次揍三五个应该不成问题。

这虽然是一句十分找揍的话,但沈易此时听来,却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尤其顾昀讲起多年前他在江南贼船上第一次见陈轻絮的事,听得沈易扼腕叹息,恨不能身临其境。

至于她性情怎样、好恶什么之类我也不便太知道,可能长庚跟她还熟悉些。顾昀顿了顿,不过她的家世我要给你说一说。

山西府陈家,我知道,沈易接道,世代出神医,悬壶济世,家风清正得很。

顾昀轻嗤了一声:你打听得倒清楚,这是打算好要上门提亲吗?

沈易正色道:三媒六聘自不可少。

顾昀:

他这位兄弟是个奇葩,早年读书读了一箩筐,被世家传统那一套荼毒很深,然而人家只是对外讲礼教,严于待人而已,关上门来自己龌龊自己的,什么也不影响,都是一帮心照不宣的假正经。

唯有沈家这位不同,外人看来,他弃翰林入灵枢,后来又自甘堕落成了个行伍丘八,可谓是离经叛道得出了名内里却是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真正经,正经得整天和一帮老兵痞子混在一起,愣是出淤泥而不染十多年。

这一段时间陈轻絮留在京城,历经大小风波,这位临渊阁的陈家人大概与沈易有很多接触,可是在这很多接触下,姓沈的愣是不敢当面和她说什么,只敢背地里跑来和顾昀打听。

听这个意思,他可能连陈家人和临渊阁的牵连都没弄清楚,至今还觉得陈轻絮只是单纯地一门心思报效国家呢!

顾昀暗叹口气,沈易这种木头,简直不像自己手下出的人。

那我说个你不知道的事,不要外传山西府陈家不是普通的行医之家,他们是临渊阁的中流砥柱,顾昀低声道,我听钟老提过一句,陈姑娘好像是陈家这一代的家主,要真是那样,她不太可能嫁给你做提督夫人的。

沈易当即一呆。

顾昀想了想:要不这样,我去找人给你说说,看看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先别,沈易忙道,太唐突了。

顾昀:

他感觉自己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不过按着沈易的这种性格,很可能一辈子也讨不着媳妇,于是很有经验地指点道:这种事不能不着急啊季平兄,一个弄不好让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沈易却思量片刻,摇头道:那也先别,我再想想。

顾昀听完摇摇头,他太了解了,一个男人倘若听了一句女方的身份背景就心生犹疑,那多半也只是有点意思的程度,没到特别非谁不可。不过这种事,当事人的感受如何,他也不便多做评价,只是可有可无地说道:那行吧,你先想着,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说。

这句话沈易没听进去,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认认真真地跟顾昀分析道:这个情况我以前确实不了解,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太合适。

顾昀:唔。

沈易: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等到这场仗打完了,我挂印辞官,将军不当了。

顾昀:

他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去。

沈易自顾自地有些愁眉苦脸道:只是仗还没打,先去提亲,总觉得不祥咱们这种人,要是牵挂太深,在战场上容易束手束脚,反倒危险,万一有点什么,岂不是耽误人家?唉我就怕打完仗再去,光阴与人俱不我待真是难两全子熹,你说想个什么办法,能让闲杂人等退避三舍呢?

这你不用担心,据我所知,陈姑娘自带这个本领。顾昀顿了一下,微眯起眼,忽然笑了。

沈易莫名其妙:笑什么?

顾昀:笑你,文采登科,第二天却与翰林们背道而驰,怡然进了灵枢院,在灵枢院里方才做出一点成绩来,正有人猜测你要当上奉函公的接班人,你却又辞别灵枢院,以护甲师身份进了玄铁营,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军功卓着,总算是走出了一条别人眼里一步登天的神路解京城之围,救驾有功,弄不好马上能封侯拜相,别人都觉得你谋算得当,你倒好,要为了娶媳妇辞官挂印。

沈易继续愁眉苦脸地笑了一下他本就胸无大志,这些年一直秉承着奶妈之心,照顾照顾这个、照顾照顾那个,跟着顾昀瞎混而已,可惜安定侯身边太过腥风血雨,一不小心带着他也混出了名堂,所得并非他所愿,因此也没什么割舍不下的。

有人心异变,三头五年就面目全非,也有人如止水,十万八千里走过,初心不改。

顾昀看着他,突然有点感慨,方才听见宫闱之事而微微升起的一点郁结也不翼而飞,亲昵地勾住沈易的肩,拍了一下。

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陈姑娘,让我去跑腿呗,沈易全然没有体察到安定侯心绪之起伏,还在那里忧愁忧思,不知不觉地开启了无穷絮叨模式,就是唉,你说没名没分的,我老去找人家,会不会不太好?以后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不太正派?哎子熹,你倒是说句话算了你不用说了,你本来就不太正派,我觉得

沈将军进入了反复自我论证与自我怀疑的过程。

顾昀:

初心虽不必改,但是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这一点能改改就好了。

顾昀被沈易灌了一耳朵喋喋不休,被他叨叨得头痛欲裂,终于忍无可忍地在沈易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自己趁机逃跑了。

与此同时,雁王人尚且在郊外就被请进宫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会功夫就飞进了京城中那些竖着的耳朵里,方钦人在家里,几个幕僚党羽之流围坐在他周围这一回江北动乱,方钦有种为人作嫁的感觉。

吕杨一党对方钦来说有点像是一颗坏牙虽然长在自己嘴里,但是时时发炎作痛,不但难以帮助咀嚼,反倒时常掣肘,拔出去不是坏事。但他没料到雁王有这么多后招,眼下拔出的坏牙牵连太广,雁王人不在京城,却已经趁自己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把运河一线收入囊中。

如今运河办已经成立,各地厂房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根芽,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了,以方钦这老狐狸多年宦海沉浮的嗅觉,下一步,田税、民商等等一系列的改革将不可逆转。他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料到雁王早已经在和他周旋的时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走一步算计了十步,终于还是棋差一招。

先前方钦初领沉疴遍地的户部,和雁王的军机处曾经很有一段蜜月期,那时候江山沦陷、举步维艰、百废待兴,谁和谁也还没斗起来,满朝都是患难之交,他们曾经一起焦头烂额地给这个家国寻找一丝艰难的回转余地,互相都是敬重钦佩对方才华的,哪知道分道扬镳来得这么快。

方钦有时候会难以自抑地羡慕江寒石,倘若他们两人易地而处,他自忖会比江充徐令之流厉害得多,要是他不姓方,哪怕他只是十年寒窗苦苦考出来的一个七品小官

可是世事弄人眼下想这些也没用,雁王铁了心要洗刷旧势力,经过江北动乱,屠刀已经露出,如今,他们已经算是势如水火。

一个幕僚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人,我听说当年洋人进犯的时候,皇上就曾经提过传位雁王的事,这回又这么急急忙忙地召他进宫哪怕天下太平以后皇上没那个意思了,太子年幼时的托孤重臣也跑不了,我们是不是该早作打算。

方钦回过神来,眯了眯眼睛。

另一个人说道:本来上次杨荣桂以雁王的名义造反,皇上心里未必是没有芥蒂的,但他来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又借着受伤的机会暂避锋芒,沉寂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皇上俨然已经打消了疑虑,他趁此时机回京赴任,只怕要开始大动作了。

方钦心里其实有点犹豫,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北蛮派来使者,江南还在备战,两三年内恐怕还有仗要打,运河沿线方兴未艾,全境流民方才安顿,此时要是动了雁王,会不会于国祚有损要真是那样,我恐怕要背个千古罪人的骂名了。

幕僚笑道:大人对朝廷忠心可表,令人感佩,只是这朝廷离了雁王未必就转不下去,商者鄙,所谓义商也都脱不了唯利是图的本性,只要不伤害他们的利益,朝中谁说了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有方大人这份忧国忧民之心,就算没有雁王,咱们照样能让流民安顿下去、把仗打下去可是您可得想清楚了,雁王野心昭昭,身在高位,迟早要想方设法安插他自己的党羽,打压咱们,再让他这么无法无天地蚕食鲸吞下去,有一天你我身家性命不保啊。

众人立刻纷纷附和。

雁王虽然有才,行事太过激进,放任他这么下去,恐怕才是祸国殃民。

方大人不可再退让了,倘若任凭他上位,恐怕才是真容不下我们

方钦叹了口气,伸手往下一压,按住满庭的杂音,转身对旁边的心腹说道:去把那个人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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