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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上交给中华医师协会进行裁决了。
路琢在中央空调23度的包围里,感觉四肢冰凉。
今天是寇老师出事,明天是谁呢?
他记得曾经有个讲诊断的老师讲过一个故事,是呼吸内科的一个大夫,在诊断出一百多例肺结核的病患后,因为长期接触那样的环境,自己感染了肺结核。
曾经有调查显示,各行各业死亡率最高的不是建筑工人,不是运输司机,而是医生。因为医生对于疾病的了解,他们通常不把小病当做疾病,这些小病包括发烧、咳嗽、胸痛、胃痛。而所有的疾病都是由小病发展过来的。
所以等到那位大夫的肺部症状引起他的注意的时候,结核菌已经在肺部形成了封闭性空洞,也就是用系统结核药物治疗都无法杀灭的那个类型,因为药物无法进入空洞内部,那一部分结核菌便成为一个潜在感染源。
那个大夫被送去传染病医院,终于在院方对病情束手无策、家人害怕被感染而远离他后,在一个春季的清晨跳楼自杀了。
一个医生,他在成为一个医生前,一定做过一个患者。
许多时候,在一些已知黑白的事件里,依旧是无能为力的时候多。
他皱皱眉,关掉手机甩到一边,接下来的实验过程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不是加错药品,就是药品剂量弄混。他小性子一上来,索性甩了白大褂气冲冲得回去了。一回去就在网上怒刷家属“不遵医嘱。”
他对于这类事,无论如何无法无动于衷。他当然是偏袒院方的,没有哪个人会不偏袒自己人。他也承认自己不理智,但如果理智的下场是院方承担主要责任、赔偿并道歉,理智什么的还是靠边站吧。
屏幕上“实验狗”这个ID一口气刷了几十遍“谁他妈让你私自敷中药?!”
张白他们几个都在宿舍,都是背心裤衩的标配在暖气逆天的宿舍找风凉,偶尔会有人爆出事件的最新进展。
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有三院值夜班的本校研究生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状态,是九宫格的照片群,照片明显可以看出是拍照人在奔跑过程中拍出来的,许多地方都是糊的,不过能清楚的看清楚照片上被踹翻的护士药物手推车,碎了一地的玻璃和液体,最后一张照片是医生临时办公室,许多医务人员聚在一起不知在议论什么。
照片上方有一行文字:求助求转发!万能的朋友圈求投稿!有图有真相!
路琢脱口骂道:“傻逼!”
张白双手一摊:“你应该感谢他们的傻逼行径,至少院方现在处于制高点了。司法部门一介入,舆论起码不会一边倒了。”
同一时间,在实验楼,杨子湄尽量把自己缩在三楼走廊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因为已经是夜里,走廊的灯只稀稀拉拉的打开了几盏,整个楼道显得特别昏暗,有些地方甚至就是浓浓的抹不开的黑。
原来杨子湄在得到尚岚岚的个人信息后,并不是急着去纠缠,而是自己上了三楼。
这栋有着历史意义的办公楼地下一层是解剖室,一楼是硕士博士实验室,二楼是几个教授办公室和几个小的基础实验室,三楼画风突变,是院长、辅导员、学院书记等办公室,是整个医大的行政中心。
不过三楼在楼梯口有一扇门,与一二楼隔开,这扇门平时只在办公时间打开,其余时间钥匙都是在三楼管理员手里,需要出示相应证件才能拿到,时间长了,三楼的那些官儿们都是刷脸取钥匙。
他从离开后就一直躲在三楼的洗手间,等到楼道传来楼门口上锁的声音后才出来。
做贼的人一般在灯光下动作都会不自在,杨子湄就是这样。
他心里清楚楼道里没有人,他几天观察下来,也并没有发现监控探头,但他还是惯性的贴着墙壁,借着昏暗的灯光一路摸到院长办公室。
就看见他在每个办公室门前都站了一分钟左右,然后就躲回原来的地方去了。
洗手间里极亮,光线在雪地上层层反射,把整个洗手间映得成一种惨白的颜色。他推开一个隔间的门,毫不介意的在马桶盖上坐下,掏出手机开始消磨时间。
他心里吐槽,这楼的破旧程度从坐位式马桶就可见一斑。
大概是刚建楼那会儿,坐位式马桶刚开始在这里流行,小日本赶时髦的只在三楼安了三个,现代人谁外出会使用这种。
然后,他在晚间新闻的推送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背景是“护士站”三个字,照片里一大堆人,但那身影在最靠近摄像头的位置,一整条胳膊是一个运动的残影,侧脸却照的十分清楚。
他越看越觉得这人像他小叔的司机老王。
老王……去打砸抢?
他起身出了隔间,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目测了下周围的环境以及窗口的高度,发现这里简直就是夜间盗窃的最佳地方。
办公楼只有一楼才有防盗窗,二楼三楼都直接是玻璃面。
楼后面是医大一整排低矮的实验动物饲养楼,楼前是一排树龄至多十年的松树,个个歪歪扭扭,长得十分有诗意。
再往后,隔着一排格外鸡肋的铁栅栏,然后才是大街。与大街对面的企业办公楼群之间的距离大概有400米左右。
十分凑巧的是,楼下正对窗户的地方停了一辆高运输车,应该是搬运工把四周平整的雪地踩出许多脚印,与别的地方截然不同。窗边缘就是后来新修建的走水管道,可以看到那管道的出水口还缀了一大坨冰碴子。
于是他推开窗,踩着窗台把自己慢慢的往走水管道的方向移动,他手长腿长,十分轻易就把自己挂到了管道上,跟个猴子一样敏捷的控制着速度向下滑,落地时刻意蹦进了那些凌乱的脚步里,手掌不可避免的被擦出了几条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