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先擒王。”鞠婧祎说道,“将军,这个道理你想必比我懂,但是小看敌人,实在是犯了兵家大忌。”
裴孝堂冷笑一声,不愿答话。
鞠婧祎耸肩,然后低了声,“二十年前,您也是犯了这个错,才叫突厥冲破防线,害死那么多无辜百姓。”
“本将可真是佩服太宰大人的想象力,给你点线索,你简直可以写成千百个话本。”
即便利刃架在脖子上,裴孝堂依旧是那冰冷轻视的神情,根本不把鞠婧祎放在眼里。
这边裴孝堂被擒住,手下连忙挥旗让士兵停止行动,镇民们得以喘息片刻。
赵嘉敏抓着身边紧张到晕过去的宁河,总算明白了为何李松阳不带他一起去京师。她担忧地朝鞠婧祎看去,裴孝堂身后的司年安却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她还不能出现。
“不。”鞠婧祎缓缓抬头,与裴孝堂对视,沉声道,“话本可以随意构思,事实却不能。将军手起刀落,热血洗身,心里只有征战沙场建立功业,至于生死早已看淡,手下亡魂更是无数,只怕是从未想过生命所拥有的重量。”
她仍旧站在马前,本就个子娇小,眼下更像是萝卜头,可她说出的话语,却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当将军意识到生命的重量时,每杀一个人,就会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究竟有多重。如果没有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即便身为大将军,那也是麻木不仁的杀人凶手,而不是受人尊重的大晋守护神。”
“果然是太史令的高徒,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裴孝堂嗤笑道,“将军会打仗就行了。”
鞠婧祎神色一冷,也跟着嗤笑道,“可惜将军连仗都不会打。”
裴孝堂虎目圆睁,正要开骂,却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如果当年是镇国公在,又会如何?”
“我说这里怎么会这么冷清,原来是好戏都结束了。”
声音先到,一阵驼铃由远及近传来,众人寻声望去,远处的山坡上,一名红衣女子牵着骆驼缓步走来,她笑意盈盈地望向鞠婧祎,整个人都如同身上这衣裙的火红一般明艳张狂,美丽鲜活。
其实对方出现在此刻,也算在鞠婧祎计划范围内,但她此时第一反应竟不是开心,而是胆战心惊看向司年安。果不其然,司年安面无表情对她做出一个扼住脖子的动作,意思是等着被他收拾吧。
镇民之中,赵嘉敏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没办法,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差不多成为童年- yin -影了。
顺着鞠婧祎的视线,红衣女子看见了司年安僵硬的背影,笑意也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安平郡主?”裴孝堂认出女子,又看向鞠婧祎,冷言道,“看来太宰大人是早有准备啊。”
“师叔。”卫筝朝司年安说,“松开他吧。皇上已经下旨,镇远大将军治军不严,尽快回京述职,这里暂由我安平郡主卫筝择选一人代大将军一职,安西都护府由陇右道知府全权管理,大都护停职,大理寺与刑部合作查案,大理寺卿鞠婧祎停职禁足解除,举国上下不得有任何阻碍。”她拿出圣旨,展开在裴孝堂眼前晃了晃。
司年安收起利刃,合入玉笛中,脚尖一点,身轻如燕顺风穿过兵将中间,最后落在鞠婧祎身旁,却不看卫筝一眼。
吩咐属下将裴孝堂带走,又安顿了镇民,鞠婧祎第一反应就是找赵嘉敏。
“你没事吧?”
“没。”
鞠婧祎上下打量了番,确认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又偷偷问,“那个,我师叔和我师姐,现在在干嘛?”她不敢回头看,只好让赵嘉敏帮忙侦查。
赵嘉敏刚想说什么,又连忙闭嘴,眼神乱飘,“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
“啊?”
冰凉的手搭在鞠婧祎的右肩,“太宰大人,您是想往哪跑啊?找我司大爷出手不付钱就想跑?”
柔软的手搭在鞠婧祎的左肩,“小师妹,怎么,不给师姐介绍下?这位姑娘长得这么像昭阳郡主,莫不是你偷梁换柱,金屋藏娇?”
不得不说师姐的杀伤力巨大,鞠婧祎的脸以肉眼都捕捉不到的速度,红了。
比师姐的红衣还要红艳艳。
“那个,你们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
鞠婧祎不敢抬头,身子一矮,抓着赵嘉敏的手就想逃,可惜还是被左右两人稳稳扣住双肩,异口同声,“不说清楚别想走。”
司年安与卫筝对视一眼,又撇过视线,两人简直不要更尴尬。
等鞠婧祎把这段时间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解释清楚,已经入夜。司年安碍着卫筝,去帮阿达安顿镇民了,屋中只剩鞠婧祎赵嘉敏与卫筝三人。
“这次,还是要多谢师姐及时赶到了。”
鞠婧祎猜测到会被裴孝堂发现的后果,写信给卫筝,请她找个理由来西北。然后引裴孝堂攻击自己,有卫筝这个证人,朝中自然无人敢质疑。而自己随意出府也不算什么大罪,顶多罚罚俸禄,她本来是这么准备的。
但是没想到,卫筝居然会带来一份圣旨,真是帮了她的大忙。
“你第一次求我,我怎么能不应?我本是想你一辈子在青阳山,我是郡主,也可以护着你点,谁知你偏偏进入朝中当官,我又远在千里。”卫筝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要不是我威胁季兴辰那小子,我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呢。”
鞠婧祎不好意思笑笑,“师姐,谢谢。”
“那圣旨。”赵嘉敏问,“是谁求的?”
为了避免麻烦,鞠婧祎向卫筝介绍赵嘉敏时,还是以吏部尚书千金叶华昭的身份。
“季兴辰。”卫筝说,“镇国公想让裴云隐趁机掌控大理寺,季兴辰趁机游说其他几位大臣,私下联名请求解除小鞠停职。小鞠停职本就是因为季府的事,季家人不追究,欧阳师就更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