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王今日就在此应先生一句,将来先生所求之事,只一件,本王会无条件应允。先生可要切记本王今日所言。切记!”
话音落,棋子被激愤的投入棋盘,溅起的棋子击打在顾韶手背上,细微而又尖锐的疼。
从永安到平苏,晋王与顾韶未说一句话,罗元宇受命从羽林卫带了小队人马跟队,一路上的事他都看在眼里,按理说再怎么也不至于一句话也不说,问顾韶又回没事,他悬着一颗心到了平苏府。
才到城郭外就能感受到一片萧条的气息,但路上未见饿殍,不知是官府派人收捡过还是确实没到成片死人的地步,京里的事一杂,别处的事她就有些应不暇接。坐那又闭眼养神,想到太康刺史是郑凉,不免解开心头疑惑,此处地界与太康接壤啊。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郑凉去了太康,定是安分守己让高恪信他有心归附,否则不会留他在太康这么多年,可她清楚,郑凉,是从袁州走出的郑凉,他的心是何模样,这不是很清楚的摆在这里么。
世道再暗,也始终有人禀承圣人遗训为国为民,坚守着为百姓点一盏明灯,或许那微弱的火种不仅可以照明前路,更能星星之火,燃起燎原之势。
平苏府东面埭浦县临海,此次遭灾最严重的就是那里。曾岳的前任曾提过在埭浦县建港口,但被中书院和工、户两部共同驳回,并斥责他不体恤朝廷艰难,过一年就发配那偏僻又荒凉的地方去了。曾岳接任后,在平苏府大肆搜刮平就不丰腴的民脂民膏,根本不用指望他会为百姓着想一二。他走后又来了个平庸之辈只求官帽官稳当恨不得成日躲刺史府不问世事。这次晋王过来,皇帝给他派了个助手,正是殿试第一的文状元夏季文,本也是平苏府人氏,让他为家乡百姓出力,他求之不得。
平苏府不仅出了如今的夏季文,更是出了当朝禁军统领许公东,如今禁军,他与吕玠分而掌权。燕王新接陈继隆的兵权,未曾领兵出战,未曾建立功勋,与将士亦未有袍泽之情,顶大个亲王衔压下来,与另两位征战杀场数年的老将比在军中威仪,怕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点不用顾韶说,晋王身边其他谋臣早已献言,到了平苏府要给许太保府上多施恩泽,拉拢人心。在行宫安顿妥当,顾韶正在屋檐下看人打扫被飓风侵袭过的院子,这飓风的威力,真是可怕,好些细小的树枝都断裂了。听到声后脚步声,她转身行礼,这么多天来,晋王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先生是去许太保府上还是四处去看看?”顾韶对他身旁随行的礼部钟大人看了看:“臣四处去看看,顺道也去刺史府拜见夏大人,问问他遭灾的具体情形。”
秦政欸了一声:“本王代天子巡察平苏府,他本该早早来觐见本王,先生不必如此礼遇他。”顾韶也不再多说,只拱手称是。临走秦政派了几人护她周全,也不知是否巧合,这里面就有罗元宇,两人对看一眼,罗元宇看懂了她的意思,是让他这一路都不要说话。
平苏府遭地动,临海地势,《九域守令图》将这一片海域里的数千小岛并称为万里石塘,平苏府的人就称这片海为石塘,因地动飓风引石塘海水大溢,往西南出,冲垮埭浦县和周边两县成千上万的房屋土地,还有埭浦县晒海盐的盐场,三县共计死近万余人,如今那里还有数千百姓飘居在水上。大量流民逃进平苏城内避难,前任官府并未做好疏导和安置措施,一切看起来都很乱。
顾韶下了马,把马绳扔给一旁的侍卫:“前方有避难所,我去看看,你们牵马在此等候。”罗元宇还是没忍住,也把马绳扔给一旁的人:“人多手杂,为免意外我跟先生去看看,你们在此候着。”顾韶头也没回,待他跟上,才轻笑一声:“你倒是不怕他起疑心。”罗元宇嗯了一声:“真不怕,我在从玉壁回京的路上,救过他。”这事倒是头一回听说,顾韶只笑笑并未细问。
才要撩帘进去,出来的一人和她相撞,险些撞进她怀里,幸得这人戴着纱帽,帽檐相抵,她及时把人稳住:“姑娘,当心。”风吹来撩起纱帽的围纱,顾韶和罗元宇都愣了神,这姑娘,长得可真美,且是种含着大气端庄的美,必不是普通人家。这姑娘比出一串手势,顾韶刚要说话,一旁有丫头前来赔罪:“两位公子,我家姑娘不会说话,她刚才用手说的是,对不住,她莽撞了。”
罗元宇结结巴巴的说了声不碍事,就见她们疾步往外走去,看方向应是不远处的药铺。这处避难所临时搭建,选了处避风处,里面的流民大多有伤,哼痛这声充斥着四周,这里有僧人在救治他们。顾韶看了一圈出来,又见刚才那两位姑娘提着小木桶匆匆前来,人未到药味先到,原来她们是去提药了。
那戴纱帽的姑娘对顾韶颔首,顾韶感觉她在笑,可看不真切,连忙让开:“姑娘,你们辛苦了。”
晚间夏季文前来,把情况说了清楚,又说埭浦县知县郑渭矫制开仓放粮,如今知道晋王代天子巡察平苏府,已自缚于平苏府堂,等待裁制。秦政对顾韶看了一眼,顾韶摇了摇头,他才回:“此乃迫不得已的矫制,如你刚才所说,埭浦县粮仓通风脚建得高才幸免于难,这也是他们的功劳,另外两县,无先见之明,粮仓都淹了,一把- shi -谷子冲泥水里连发芽都不能!郑渭不仅无罪本王还要赏他。夏季文,你听旨,即日起,你督察平苏府及所辖各县全力赈灾,能虚仓禀的虚仓禀,能接受徙民的要尽力安置,能捐衣食的要多捐衣食,已因灾死去的人,要给棺椁安葬。从此时算起,受灾地免三年赋税。你即日发文各县,不得耽搁!”
顾韶知道自己辛苦那几晚写的文疏没白写,秦政此次来平苏,倒没摆出只做个样子的心态,一来确实问了许多关于灾情的事宜。她送夏季文出去,两人边走边闲聊,快到门口时,夏季文突然住了脚步,犹豫再三才说:“先生,适才殿下说要请许大人家眷来此赴宴,不知,是何用意?”
他这么是何用意顾韶也想知道,脑子细细一转,有了大概,许公东如今年近五十,武将战杀场,家里都把姻缘配得早,听闻他有五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直到三十三岁那年,原配夫人又怀上了,且这次生的,是个女儿。自此,这女儿就成了他心头宝,宠溺得无以复加,这就惹得人嫉妒。他纳三房妾,有一妾一直未能有孕,这女人心狠,趁某日全家出去寺庙礼佛,她用滚沸的水烫哑了年幼小女孩的喉咙,自此,那女孩就再也未能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