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 作者:九月枫【完结】(73)

2019-03-21  作者|标签:九月枫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顾韶啊了一声,对门外喊:“让万俟管事过来。”仆人请了万俟春过来,她给秀儿行了礼:“夫人,您起来了,刚才府里丫头来报,我正想着过来请侯爷去用膳,哪曾想夫人这就过来了。”顾韶手上拿着纸,也没抬头:“今日起,府里所有事宜需禀报夫人,得夫人准拟后方可行事。此事,我只说一次,违者,立即逐出府去。”渔儿高兴得扯了扯她家小姐的衣袖,秀儿斜她一眼让她安分些。万俟春倒是明白她这是在给新夫人立威,怕府里有人欺生,当即笑着应下:“侯爷安心,本也是这么安排。现在,请两位都去用膳吧。”

  皇帝要改制,那她就和他论论道,看他想如何改。如今她爵位是靖海侯,可朝廷里还未领一官半职,那日上朝后皇帝就许她得传召再上朝,其余时候,更多的是私下召见。临要出府,秀儿扯住了她,把一件黛青绣团蟒祥云披风给她系上:“路上冷。早去早回。”这披风从未见过,顾韶一时想问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经过三代削权,相权已在大琰朝堂消失已久,枢密院掌军机大权,中书院掌民生大权,御史府实则早被两院分割切权,监察机制无从谈起,六部也名不副实。溯回历朝历代,有相权与皇权相互制衡的时期,也有相权削弱,旁支司部攫权擅权的时期,也有相权过高,试图把皇权取而代之的时期。似乎,哪一种制度都不能完全平衡皇权与朝堂之间的关系。

  秦政听她说完,也思虑良久,很认同她所说的一切,但又打心底里顾忌这个人。这人个看事情能跳出局外以俯瞰的姿态来看,往往能一语中的,但这样的人就更清楚皇权的本质不是受命于天,是有能者得之。得皇权者毕生最在乎之事,并非天天挂在嘴边冠冕堂皇的为百姓苍生,而是为怎么能让自家得来的天下一代代传承下去,为皇权不被旁落殚精竭虑。再昏庸的皇帝,也会在其一生的帝王生涯里为这件事不断的去做修补。杀人是手段,用人亦只是手段。

  皇帝让她年后常驻翰林院,直至和翰林学士们拿出改制之策。翰林院掌院如今是郑彦成,官职二品,不涉党争,虽先前与高恪交好,但逃过一劫。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他要牢牢控制权力,不会再让第二个高恪出现,自然,不会恢复丞相制。顾韶也不再说什么,看过去王朝兴衰更迭,她很明白一件事,相权,是废不了的,能废的,只是个名号而已,无论怎么改制,总有一种权力会等同于相权出现,就如高恪是实际做了这么多年的丞相是一个道理。

  她起身退下时,秦政又唤住她:“明日年三十午膳百官宴,你带你夫人一起来。”顾韶称是,他又说:“爱卿觉得朕对你如何?”顾韶一时真没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目的,只略想就回:“皇恩浩荡,臣受之有愧。”他古怪的笑了一声:“朕对你,确实好,但也有底线。爱卿自然明白底线在哪,只要不触碰底线,日后再浩荡的恩赐,你也受的起。”

  随行的侍卫在书肆门前扎下,书肆掌柜惶恐迎出来:“侯爷,您今日大驾光临造访不知所为何事,若是要收回先前话本刊印权,在下这就去办。”顾韶拦了他:“谢掌柜,我今日来,是向你打听打听如今江湖上有哪些精彩的话本可看。如今我可就这一个爱好了。”说完对随侍进来的人看一眼:“去府里禀报夫人,说我晚些回去,晚膳不用等我。”说完对谢掌柜请:“里间聊吧?”

  出宫时就明白了,皇帝说的底线,其中之一应是指高怀逸。看来,两人装了太久的糊涂,如今终于要明算这笔帐了。不知为何,心底陡生一股寒气,只想找到高怀逸告诉她,防着皇帝些。高怀逸好书,她出高府府门就被封,谢炎这又是永安最大的书肆,她虽受戒但不是真的遁入空门,不可能天天拿佛经诵读,这几天必会来人买书。

  顾韶选了些书,又和谢炎聊了当前新出的好看的书,谢炎问她:“侯爷那话本断载了真是可惜,好些人盼着有完本可看呢。”顾韶哈哈笑了两声,动耳听了一下屋顶上的声响,这才说:“谢四哥,我们也算是老交情了,我不会坑你,哪日得了空闲,我就给你送书稿来。”谢炎连连摆手:“这我可不敢要,侯爷您如今是朝廷栋梁,是要做大事的人,我哪敢用这闲情小调的事来耽搁您。”

  顾韶从挑选的书里抽出一本志怪话本《汉武故事》,把里面关于陈皇后的两则故事金屋藏娇和与巫女楚服之事折了一角,递过去,压低声音:“普慈寺来人买书,将此书赠予她们。”说完又复了平常声音:“人活着总得有点自个的喜好不是,我不食言,就是时日会拖得久些。”谢炎拿了书收好点头:“先生放心,一定办妥。”有这声先生,她就放心了。

  提着书回府,府里下人接了书,秀儿也迎上来,她笑得暖握了她的手:“等我呢,说了不用等,就是突然想买些书,耽搁了。”秀儿捂了她的手哈气,放开后说:“手冰冷的,赶紧去用热水烫烫好吃饭了。”她啊的一声:“你不会一直等我也没吃?”一旁的万俟春应话:“夫人说一定要等您,不肯先用膳,我等也劝不动。”顾韶叹了一声:“秀儿,下不为例,我时常会有事耽搁,你等我等不好。”秀儿也不再回她,只告诉她今晚的菜色是她定的,也不知合不合味口。

  十分合味口,顾韶吃得八分饱,与秀儿一同往寝居处走去,两人房间挨着,路过秀儿房间时她没停下,顾韶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到了。”她微噘着嘴摇头:“我想和你说说话。”冬日一到,府里就烧起了温调房,屋内很暖和,丫头上了热茶,两人坐那一时都没有做声。顾韶见她不太高兴,哦了一声:“谁惹着我们家秀儿了?跟我说,我教训他。”秀儿委屈又小心的抬头看她:“我现在时常想,我自作主张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因为如今我感觉你在疏远我,是刻意的疏远。”

  顾韶目光温和且诚挚的看着她,声音也柔得低哑:“并非疏远,更无刻意,只是心中甚是感激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怕轻慢你,更怕惹你难过。”

  听她这样说,秀儿舒展眉头:“真是这样?”

  ——“真。千真万确,秀儿,我不会骗你。”

  ——“那就好。先生,希望以后,我们能一直坦诚相待,像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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