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个表扬,我收下。”艾祥在谢言身旁坐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啊?”
“出来玩儿不就是为了放松的吗?不想说话,不想动。”
“你还真是个怪人!”感叹道。
“怎么说?”
“不像年青人。”
“不像年青人?”
艾祥看着Cao坪上嬉笑打闹的人群,说
“你不屑和他们在一起。”
“哇!”谢言坐直身子看着艾祥说,“这话说得太狠了吧!”
“不会啊!这是事实。”
脸上带着笑,声音却很严肃。谢言有点摸不清对方的套路:
“我只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人,不习惯他们这种比较激烈的玩法。”
“但是在我看来,你并不像是一个…”
停顿的两秒里,谢言有一种被抓住小辫子的感觉。
“不像什么啊?”
“不像一个安分的人。”
谢言干咳了两下,有些尴尬地答道:
“那你可是想多了。我是一个老实人。”
“你是老实人?”
“当然咯!”
艾祥斜睇着眼睛,盯着谢言。
“哎呀!”终于谢言被艾祥的眼神看得没了底气,心里毛毛的,不得不跳起来,说,“我小时候玩儿的可不是他们这种斯文的游戏。”
“那你们老实人小时候玩儿的是什么?”
“爬树!”
助跑,蹬腿,谢言很轻松地就蹿到了树杆上。小腿用力,膝盖使劲,双手向上伸展努力找到支撑点,用力一跃便攀升到了更高的位置。脚掌踩稳,靠腰腹的力量支撑,谢言像小猴子一样迅速地找到一根粗壮的枝桠,坐在稍稍有弧度的树杆里,向下一看,暗暗吞了吞口水:上来容易,下去难。只顾着往上,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离地面有十米多的距离了!。
“这么高,你不怕吗?”艾祥在比她矮的位置问。
“现在不怎么怕。可能等会儿下去的时候会怕。”
既然已经上来了,那就好好享受一下登高望远的开阔吧。坐在树上,双臂靠在脑后,双脚扔进风里。花香从树叶中穿过,飒飒作响。城市的轮廓在视线边缘,隐隐有形。谢言满意地叹了口气,想想上次爬山,可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吧。
那个时候邻居家的小孩儿里,和谢言关系最好的是一个比她大一岁就住在她隔壁叫阿俊的男生。他爸妈都高,遗传得他也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一大截,却出奇地瘦。直到后来长大了,留在谢言记忆里的样子,也像颗黄豆芽一样,双手双脚,又长又细。阿俊爸妈工作很忙,常时间早出晚归,经常留他一个人在家。所以他没人管,楼里的小孩儿成群地到哪儿玩儿,都有他的身影。上树翻墙,追车打架,总能找得到他。阿俊不是年龄最大的一个,却是所有孩子中脾气最好,最会照顾人的一个。所有小孩儿在一起玩儿时,他总是一直陪在谢言身边,关照着她。谢言早年练就的一系列本事,大多都和他的陪练有关。
“我姐当时已经读中学了,学习很忙。舅妈舅舅要上班,也没功夫管我。所以我那个时候基本算得上是小区一霸,混世魔王。每天和阿俊一起各种胡闹,调皮,上窜下跳。”谢言回想起童年的这段经历,脸上仍会泛出笑意。
“后来呢?这个男生搬走了吗?”
艾祥好奇地问道。她也爬到了和谢言一样的高度,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谢言身边。头枕着臂里,听谢言解释她作为一个城里孩子是如何学会翻墙爬树的理由。
谢言看了她脸上贼眉鼠眼的笑,就知道她净想些有的没的的事儿。
“他爸妈在政府机关工作,后来他爸升职后,他们家就搬走了。”
“再没联系了吗?”艾祥契而不舍地继续追问。
“这位小同志…”谢言无奈地瞧了她一眼,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索x_ing一口气说道,“阿俊在我大学那年因为追求一个同年级的女生而不得,一怒之下将她给杀了。这个事成社会热点新闻,在那年引起了轩然大波,后来法院直接判的死刑立即执行。”
“啊?”艾祥大叫一声,“怎么会这样呢?”
谢言撇撇嘴,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中间他们有很多年都没有了联系,这期间的生活于他发生了多少事,为什么将他改造成冷血杀手,竟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儿痛下毒手,谢言终究是不会有答案了。那段时间,谢言一直持续关注着他的案子。“官二代”和“富二代”这两个词,可以说就是那几年接二连三曝光的这类事情,才让大众对这个群体的孩子延伸出了这样贬义的称呼。看到同学们在聊天群里播报他去世的消息时,谢言正放假在家看电视,她还记得当时的泪水真地会像决堤的洪水那样控制不住往外汹涌。幼年的一位好伙伴,竟以如此残忍又愚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谢言感到心痛的同时,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希望她爱的人都能平安健康,然而好像总是事与愿违。如此以来,和大家保持良好的距离,对彼此说不定都是一件好事。
“就是命吧。”谢言眯着眼,抬头看看树叶缝隙里的太阳,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
“你们俩挺不错的呀,放飞自我到树上去了!”祝敏卿站在树下,仰着头,一脸无语地看着谢言和艾祥。
“大小姐,这上面的风景可好啦,又安静!可惜您看不了。”谢言突然想逗逗她,开心地朝她喊道。
“爬树是男孩子才干的事。”祝敏卿不屑地回答,“你俩快下来。”
“上面挺好的,不想下来。”
“你们快下来,我们一起去摘花儿。”
“哎哟~你不是一直都在和人陪说话吗?哪儿还需要我们呀!”谢言忍不住揶揄道:煲完电话粥,没人陪你玩儿了,就想起我们来啦?我也是很不容易哄的呢!
“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说完祝敏卿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哎呀,生气啦?”艾祥问谢言。
谢言耸耸肩。
“那走吧!”艾祥蹭蹭几下就滚下树。她可不想惹祝敏卿生气,她是了解她的脾气的。
谢言爬得太高,费了好些时间才下来。赶上她们,不免被祝敏卿奚落一番:这么大的人了,还去爬树,也不怕自己老胳膊老腿儿,受不受得了。拿给其他人看到了,又要被讨论半天。
“我又不在意那些人说我。”谢言忍不住顶了一句。她最讨厌那些没事儿爱哔哔的人,真是吃饱了撑的,屁大点事儿都能成为议论的焦点,
“你可以不在意,但禁不住那些人爱八卦。”祝敏卿皱着眉头说,“我之所以叫你俩下来,就是因为那些人坐在那儿没事儿又开始扯闲天了。老公怎样,孩子怎样,谁又怎样,听得人心烦。还不如走远一点。”
不用说,谢言也知道她说的是谁。祝敏卿不喜欢白逸以及工作室里的其他几个女前辈,已经在谢言面前吐槽了很多回了。
“在下面的人面前诉苦,老公多花心,儿子多不争气。给自己塑造一个苦情形象,难道有谁会同情她似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拆台吗?难怪她带的人不买她的账。还总在领导面前说我怎样怎样了。”祝敏卿轻蔑地哼了一声,“不可理喻。”
“祝阿姨,你说的是…?”
“还能有谁?这种人离远点儿好,坏了我心情。”
谢言听完祝敏卿不屑的抱怨,没有答话。她也没有立场来接这个茬,默默地跟在祝敏卿后面,向艾祥扮了个鬼脸。三人甩开大部队向山坳的花田走去。谢言心里不由得感叹,祝敏卿的x_ing格有时候未免太直接了。只要有白逸在的地方,除非有代筱红坐镇,祝敏卿几乎是想尽一切办法远离她。照这样下去,她看不上白逸的心思,时间久了,总会被留心的人给看出来吧。
白逸还有其他几位女前辈和祝敏卿几乎同时进公司。一开始大家相互帮助,共同进步。但随着祝敏卿比其他几人发展得更快更好,甚至在职级上的超越。她们友好的关系开始止于表面,彼此之间逐渐貌合神离,却又心照不宣。祝敏卿厌烦她们的脑子迟钝办事不力,认为她们不仅不能干,闲话还很多。业务能力和心智水平,长时间以来都没有根本的提高。白逸几人,谢言猜想,可能是觉得祝敏卿自持清高,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相处久了不免让人不舒服吧。
才进公司时,谢言还不知道她们之间这微妙的关系。慢慢听祝敏卿说得多了以后,谢言才注意到白逸对祝敏卿的态度并不那么自然。谢言有些惊讶。她以为一个工作室的人应该是团结一致,相亲相爱的。慢慢地才发现,这些都是表象,事实并非如此单纯。每个工作室都有每个工作室各自的宫心计,大家组合在一起,每天在正常工作的同时,暗流涌动着各种太极。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人和人相处实在是一门需要慢慢参悟的黑厚学。牢记住这一点后,谢言才渐渐释怀。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这样不动脑子的哲学,恐怕只能是存在于内心深处的乌托邦。
漫山的油菜花,齐腰盛开,比阳光更耀眼。谢言站在花海里,黄灿灿的光芒让她睁不开眼。从眼缝中环顾四周,植物的香味扑面而来,蜜蜂蝴蝶交替打着节拍。还有什么比化身为自然的一部分更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
“老实人,快过来帮我拍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