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怎么样？”
康闵陶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送到神煚嘴边，神煚吃了，含糊不清地道：“烫，烫。”
虽然嘴上这样喊着，神煚还是将那块鱼肉咽了下去，完全没有顾及形象。康闵陶又是吃惊，又是职责，神煚的宽大又令她开心。
“别动，别动。”康闵陶拿出手帕，给神煚擦着嘴边，待她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合适时，神煚已经乖乖任她动手了。
康闵陶的面颊就那么染上了红晕，收回来的手一时不知该放在哪儿。
“看鱼，看鱼。”
神煚也有片刻的失神，然后她嗅到了不同的味道，连忙看了看架子上的鱼，有一部分掉进火里了。
“啊？”
康闵陶回过神来，立刻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善后事宜，也不许随从们插手，直弄得乌烟瘴气的。
神煚忽然轻笑出声，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康闵陶走到江边上，尚未等她动手，康闵陶已经明白了，立时自己掬起一捧水，慢慢地将脸洗了。
此情此景，神煚只是笑，连随从的穆采儿也掩口而笑。
“接下来，要去哪儿？”
第12章 拱桥听雨
接下来，没有目的地，神煚和康闵陶二人沿着江边，一边说话，一边走着。此刻，已经到了午时，太阳毒辣，幸好江边竹子颇为茂盛，还可以遮一遮阳。
藏在竹林的鸟儿，被行人惊动，纷纷扑打着翅膀乱飞起来，发出奇怪的叫声，引来一阵附和。这一带，动植物都很丰富。
洵都的夏天，天气瞬息万变，刚才还是太阳当空，转眼乌云密布，大颗大颗的雨滴随即落下，并且越来越密，大有倾盆之势。
神煚已经说过，不许随从们走得太近，这雨又来得急，一时也没个遮雨的器具。康闵陶看见不远处有一排的芭蕉，想起儿时的游戏，立刻跑去割下一片芭蕉叶，充作雨具，将二人遮住。
“到前边去吧。”
割芭蕉叶的时候，康闵陶已经瞧见前方有一个拱桥，便如此提议。神煚正想在雨中走走，自然由着康闵陶，不会不允。二人便顶着芭蕉叶，踩着河边小道跑到石拱桥下。
石拱桥下，有大石板堆砌的洗衣板，应该是长年累月使用的东西，表面上已经磨得十分光滑。江水离大石板还有几寸的距离，不至于立刻漫上来，此刻又没有别人，正是避雨的好地方。
“好地方啊。”神煚感叹着，她放下芭蕉叶，环视周围，只见大雨倾盆，洒落在水面上，激起无数水痕，又转瞬即逝，顺着涛涛河水不见了踪影。
头顶上是坚固的石拱桥，也有些年岁了，可以瞧见连接处的缝隙，有些地方长了小小的野草。想来在这晴雨不定的地方，石拱桥也经历许多风浪，为行人提供了诸多庇护，自己也老了。
“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然，这可不是好地方了。”康闵陶将芭蕉叶放到水面上，轻轻一推，让它顺水而去。离开石拱桥庇护区的芭蕉叶，被雨水打着，歪了半边，慢慢往下游去。
洵都周边的江河，是经常涨水的，就是夏天这种来势汹汹的雨，也会带来充沛的水量。康闵陶自视为本地人，了解天气变化，才敢来这儿躲雨。
神煚看着那芭蕉叶子，眼前一亮，她蹲下身子，挽起袖子，伸出右手，探入水中，轻轻摸着水底的鹅卵石，挑了一块扁平扁平的，然后作出打水漂的姿势，将鹅卵石抛出。那块石片如蜻蜓点水，三次碰到水面，最后落在芭蕉叶上，随着芭蕉叶而去了。
“好厉害。”康闵陶忍不住俯身，也去捡了几块鹅卵石，学着神煚的模样，结果前面的都成了正经的水漂，只有最后一块，虽然成功落在芭蕉叶上，却是直直飞过去的，巨大的力道改变的芭蕉叶漂流的方向。
“不错，不错。”神煚拍着掌笑道，眉眼里都是赞赏。
水里的小鱼儿，细小如针，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的游着，靠近着大石板边缘。神煚蹲下身子，双手浸入水中，凉凉的，很舒服。她缓缓移动手掌，接近那些小鱼儿，胆大包天的小鱼儿，这时候有钻进神煚掌心，也有发现危险迅速离开的，总算将队伍散开。
康闵陶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大气不敢出一声。神煚很专注，一门心思扑在了小鱼身上，那认真的模样，让康闵陶看呆了。
四周静悄悄的，雨滴落下的声音，清晰得直击人心。神煚逗弄着河里的小鱼儿，像个孩子一般，玩的不亦乐乎。
“那是什么？”神煚的目光落在水里，清澈的河水淌过，水底鹅卵石清晰地露在人们面前，一个突起之物，甚为显眼。
康闵陶顺着神煚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黑乎乎的物什，沉在水里，也不知是什么。这时候，神煚已经换了个位置，伸长了手，没入水中，片刻之后就捏着一物起来。
“是铜钱吧。”康闵陶凑过去看了看，圆形方孔，虽然被水泡得漆黑，看不清面上的字样，还是能认出来。
“确实是。”神煚打量着那枚铜钱，喃喃道：“你说，水里会不会还有别的宝贝？”
康闵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主上，这可是沙子里淘金，得看运气。”
神煚笑了又笑，又仔细看了那枚捡来的铜钱，随手抛了出去。铜钱落在上游的水里，没有激起多少水花，就静静地躺在那儿。一枚不知何时铸造的铜钱，不知因何缘由落入水中，亦不知经历多少水流冲蚀，直到面目全非的时候，被人拾起又丢下，大概是要与鹅卵石为伍了。
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落在水里和落在桥面上，是不同的声音。石拱桥下听雨，别是一番滋味。神煚玩着水，夏日里，水是能让人心静的东西。更妙的是，在这里，不但不会有人打扰，还有人陪伴着。
“今晚，就在你那儿过夜吧。”
良久的静默后，神煚忽然说出这几个字，她是那样漫不经心，就好像在说着晚饭要吃什么。可就是这样的话，把康闵陶吓了一跳。
康闵陶心里像钻进一只小兔子，她好容易才转过弯来，不经意间向外边一看，雨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