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将军，挑几个能干的将士，下去墓里瞧瞧，戎晖在里面死了没有。”
正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一阵紧凑的马蹄声，陈黎脸色微变，魏获也觉出不对，慌忙道：“皇上，此地怕是不可久留，皇上还是
先行回营地吧！”
陈黎沉着脸点了点头，正欲勒转马头，却听一个张扬自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皇上大老远赶来，何不多留片刻。”竟是戎晖，他不知何时已从墓穴里出来，身边还站着裴零，“劳皇上挂念，我可还好得
很，不知皇上可否赏脸来我府上坐坐，瞧瞧我们西廷风貌？”
“就凭你？”陈黎紧握着马缰，从牙缝里挤出句话。
戎晖但笑不语，只等着身后整齐有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消说，正是他的铁甲亲卫，装备精良，进退有度，传说中个个以一
当十，从来都是攻无不克的常胜之军。
“哼，左贤王果然高明，竟还藏了这么一手。”陈黎微眯了眼，低沉地说。他们果然大意了，没想到戎晖竟然可以逃过元陵子
和骴孽，还埋下了这一步伏兵。此时自己已然被团团围住，再想要冲出去简直就是送死。
“皇上谬赞，原只想请个魏将军，没料到皇上您竟亲自来了，真是让人受宠若惊。”戎晖好整以暇地说。
“你既已脱困而出，想必，蟠龙神器也到手了吧。”陈黎沉声道。
“哈哈哈，皇上你小看我了，那种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戎晖大声嘲笑道。
陈黎脸色更加难看。
“你用你手上这三人换你自己的命，如何？不知皇上觉得值不值得？”戎晖笑道，“皇上的命更值钱，不是吗？”
“我怎知你不会耍诈。”陈黎克制住满腔怒火，冷静地问他。
“我看重的跟你不同。”戎晖说，“你不信也罢，我可以跟你退到你们营地前三里，你将他们交给我，我放你回去。”
陈黎冷哼了一声，带着近卫默默后退。
快到营地时，他依言放了方昀三人，戎晖也撤了近卫。
两军遥相对望，剑拔弩张，战事仿佛一触即发。
陈黎却有些失魂落魄，没有一点斗志，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是因为没有拿到神器吗？是，又好像不是，他情不自禁地将自己
的视线落在对面的方昀身上，昀儿正跟秦风说着什么。陈黎攥紧了拳头，方昀，你竟敢无视朕，明明你的眼里只有朕，只有朕
一个人。
方昀仿佛感受到对面充满压迫感的视线，转头回望过去。
皇上，他的眼神有些悲伤和不舍，无声地开口说，后会无期。
陈黎看清方昀的神色，心又开始发慌，情不自禁地大喊道：“方昀，你犯的错朕不再追究，朕这就拜你为平西将军，准你建功
立业光宗耀祖！……”
方昀只是摇了摇头，对秦风说：“我们走吧，阿靖不知怎样了。”
昀儿，你真的要离开朕？
陈黎看着方昀离去的背影，心里蓦然空了一块，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那空洞吸走，再也不能快乐。他想起方昀曾经说过的：“
皇上别逼我笑了，笑也要体力，累了就高兴不起来了。”他这时才明白，原来是心累了。
墓室内，天网渐渐暗淡消失，扑往它该去的地方，东海深处的躁动慢慢止息。
钟离坷精疲力尽，他解了方靖身上的禁制，拉着他的手放在心口，说：“杀了我吧。”
方靖的眼里蓄满泪水，甚至都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面容。
“我不是江展，你也不是景析言。”钟离坷忽然笑了，“方靖，我也喜欢你。”
他说着，倾身吻上方靖的嘴唇，在即将死去的时刻，在铺满了肮脏秽物的地方，在乾虚观的祖师陵前，他与他甜腻深切地纠缠
着，忘了过去，忘了世俗恩怨，忘了生与死，只记得一句互相的表白，喜欢，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钟离坷拉过方靖的手臂穿进自己的心脏，灵力终于完全消失，包裹着两人的雾气光华瞬间破碎，蒸发在四周的空气里，重归于
无尽的黑暗。
方靖擦去脸颊满满的泪水，紧抱着钟离坷站了起来。
“这是他的劫数。”元成子远远看着，叹了口气，“你，节哀顺变。”
方靖木然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带你们上去。”元成子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肩头。
戎晖先方昀一步回到墓穴口，元成子已经离开了，方靖仍然抱着钟离坷站在那里。
“方……”他刚欲开口却停了下来，不，那不是方靖，他忽然感到有些紧张。
方靖仿佛才看到了他：“小晖儿？”
戎晖听到这声久违的呼唤，眼眶顿时有些发热，他努力克制内心的颤动，一步步地走近。
“小晖儿，你长大了。”方靖，不，是景析言说，“翅膀硬了，不把师父放在眼里了。”
戎晖有些哽咽地说：“我没有。”
“这么多年，很累吧，为师不能守在你身边教导你，很是失职，你心里可怪我？”
戎晖摇着头，几乎要痛哭流涕。
景析言叹了口气：“师父要走了。”
“我跟师父一起走。”戎晖想像小时候一样去拉他的手，却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他师父的双手正紧紧地抱着那个人。
景析言无奈地摇摇头，说：“你还有西廷。”
“我只要师父就好，什么江山社稷，有齐楚在，跟我没关系。”戎晖急忙辩解道。
“你是成年人了，有你的责任。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任性。”景析言笑了笑，“你丢下个烂摊子在这里，还要等师父帮你收拾
吗？”
戎晖顿时沉默不语。
“这天下，有你的责任，不要辜负师父的期望。”
“阿靖，你……”方昀刚刚赶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有些迟疑地望过去。
“大哥、二哥，多谢你们拼死护我。”方靖转身面对着他们，有些留恋地说，“我跟方家缘分已尽，望哥哥代方靖好好孝敬爹
娘。”
方昀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去哪？”方翰却好像早就料到了，平静地问他。
方靖摇了摇头。
“骴孽事已了，我再无挂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