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吧,看他样子象是北人。”方靖口气有些犹豫。
“世事难料,别太天真了。”方昀道,“睡吧。”
第二章
笠日清晨,玉泉镇下起大雾,白茫茫一片煞是养眼。
方靖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发现方昀已经起身,正在屋外练剑。自从那天被人戳破江湖中的身份,他这方面倒是不再避讳
自己。
想起昨晚之事,方靖穿上鞋子去隔壁,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原来那个人早就走了。
方昀推门进来,见他若有所失地杵在门口,马上明白过来,揽过弟弟的肩膀笑道:“怎么,还想人家千恩万谢一番,最好再来
个以身相许?”
“他又不是姑娘!”方靖分外尴尬,心里不知何故却怦然一动,那个人长得还真是好看。
“对了,我还要等个朋友。”方昀道,“要不你自己先回吧。关外战事正吃紧,西廷那边的杀手这么多日都没再有动静,想来
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我可以陪你等啊。”方靖道,“长这么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家。”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瞎掺和。”方昀瞪了他一眼,“再说了,你想等娘亲自杀过来逮你吗。”
“我都二十二了!”方靖十分不满,你自己也就比我大了三岁而已吧。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乖乖地收拾好上了路。
过了二里地,雾气渐渐散了。早秋的日头风采不输昨夏,烘得大地热气腾腾。不时卷起的暖风,裹挟着尘土扑了他满头满脸。
方靖分外郁闷,拿袖子擦着灰,只想赶快到得镇上。他边走边想着昨晚救下的那个年轻人,没有发现两旁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
,而早已消散的雾气重又蠢蠢欲起,等发觉有异,已置身于烟熏雾绕的密林里。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条大路,怎么走着走着就没了?方靖回身再看,身后竟也是密密的树林,难道是刚才神思太过恍惚,不
知不觉间岔了路?他跟着二哥出来这么久,还从没出过这种状况。太阳倒还在,可那光被林子里的雾气遮挡了大半,昏昏惑惑
,越发似幻境般不真实。
说不焦虑,那是假的,方靖自认在西廷磨练出了点胆气,却也忍不住有些脚软,这深山老林的,若是碰上什么野兽自己哪还有
命回去,可这么杵着也不是个办法,他叹口气,决定向前一探究竟,走了两步,又回身掏出把匕首,往一棵大树上刻了个箭头
。
不知走了多久,怎么都找不到出路,方靖看看西沉的日头,有些烦躁不安,迁怒地埋怨起方昀来,若不是他着急赶自己走,也
不会迷路,幸而没碰到兜兜转转回到起点的怪事。
一声长长的狼嚎打破了密林的宁静,方靖大骇,眼前恍然闪现昨晚那头绿眼野狼的样子,慌忙找地方要躲起来。却听那声音越
来越远,他松口气,正待抬步,背后却被个东西给勾住了,扭头一看,登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肩膀上赫然趴着一只腐烂的
人手!方靖猛地一甩,不敢迟疑发足狂奔,完全乱了章法。
是人是鬼?不会是鬼吧,这世上怎么会真的有鬼?可什么人会有那样一双令人毛骨悚然的手,一声不响地搭别人身上?方靖越
想越怕,冷不防被脚下突起的树桩绊了个跟头摔倒在地,刚想爬起来,却被根藤条一样的东西拦腰卷起,扬在半空。他两眼一
闭,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心想这下子完了,爹娘,孩儿不孝,先走一步了!
“你打断了我的修行,得付出点代价。”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方靖抬头望去,顿时愣在当场,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恶心的
,胃里不停翻滚,直欲作呕。
那是一棵十人合抱的古树,中间被挖空了,底上楔着一只侈耳兽足青铜鼎,表面覆着斑驳的霉苔,隐约露出古怪的纹路,三根
从树壁上挂下来的玄铁钢链悬空吊着半截萎缩的人身,垂没在鼎内咕嘟作响的血红液体里,它的五官早已模糊成团,肢体和衣
服烂在一起,黑糊糊黏成一片,泛起阵阵恶心的腥臭。
“原来是个胆小鬼。”那张脸动了动,瓮瓮地说道。
“你、你要干什么?”方靖努力抑制住恐惧,咬牙直视着面前的怪物。他的身体被藤蔓紧紧捆缚着,动弹不得,离那半身人不
足一尺之距。
怪物桀桀大笑,笑声中竟有一丝悲怆:“想我英雄一世,如今落得如此地步,人不人鬼不鬼,竟要靠这活人的鲜血活命!”
原来那鼎里的液体竟是浓稠的血浆,正汩汩沸腾。方靖胃里又是一阵翻腾,连舌头都在打颤。
怪物大叫道:“纳血来!”来不及反应,方靖便见一只手臂朝自己甩来,如利刃斜切向咽喉。他瞪大了眼睛,脑间一片空白。
电光火石间,一声狼嚎如出征的号角般高亢地响起,寒芒嗖地划过,削断了伸过来的手臂。怪物惨叫连连,猛地甩开方靖,扳
动鼎耳,顿时轰隆声起,树身开始合拢,连地面都剧烈震动起来。
方靖全身随着大地摇晃震颤,脑袋更加晕眩,若不是身上剧烈的疼痛,他真以为自己在做梦。恍惚间一抹凌厉的身影闪过,抵
住了树洞,怪物怒嚎,两只手臂如长满倒刺的木藤,狠狠地抽向来人。那人动作很灵活,向下避开攻势,让它扑了个空,干枯
的手臂打在粗壮的树干上,顿时呲拉拉一阵焦响,蚀出深坑,扑簌簌地滴着浊浆。方靖看得心里一紧,担心地观望着,双手紧
握,连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那人似乎知道厉害,并不见慌张,双脚勾紧了树干,一个鹞子翻身避开它又一次的攻击,不知从哪抽出把通体漆黑的长刀,直
直地插进怪物的长臂,顺着收势一把劈开。怪物反应过来时,手臂已经被废,沿着刀子割开的创口迅速腐烂成灰。它惨叫一声
,头颅疯狂地摆动,朝着他喷出一口浊黑的血浆。方靖紧张地心跳都快停了,却见他飞速闪了开去,但身上衣襟却被溅到了,
顿时烧成灰烬,露出大片肌肤。怪物一击不成,被他刀锋逼得惨声连连,拽着铁链遁身入鼎,顿时血沫四溅,腾起一团红雾。
情况危急,他急忙脚登树干借力跃至鼎耳,一刀劈去直没其颅。
方靖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听整只铜鼎劈啦啦地裂纹,爆炸开来,血浆腐肉四处流溅。他轻巧地侧身避过,转身跳出树洞
,挥刀砍去,那十人合抱的树木轰然倒地,而地面翻滚耸动,揉搅着倒下的枯树,像一个巨大的胃袋在咀嚼残食,不一会儿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