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咬着唇,强忍着心中的屈辱和愤怒,起身道:“既然表嫂这里不方便,那我去见见表姐。”她想着幼年时与表姐的情分,更何况表姐是哥哥的未婚妻,总不会不管的吧?
却不料那周氏又带着几分嘲弄曼声道:“真不凑巧,我们家大姑娘跟太太出门了呢!”
安然再也没有脸留下,匆匆跑了出去。
刚刚跑出顾家大门,就听天空轰隆一声,一声巨雷从头顶滚过,吓得她下阶梯的时候没站稳,一下子摔到地上,脚腕处火辣辣的疼。她强忍着痛站起身来,豆大的雨点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很快将她淋成了落汤j-i。安然仰着头,在雨中一边咬着牙奋力奔跑,一边无声地畅快地哭……
她只恨自己没用。别的穿越女都能带着一家子发家致富,可是她却紧紧能让娘亲和哥哥维持温饱,可是哥哥耽误不得,她心急如焚向东大街的慈仁堂药铺跑去。或许那许大夫好心,能让她暂时赊着药费先帮哥哥看腿抓药呢。
第六十五章 安然获救,表哥要休妻
其实安然心里很清楚,连亲人都能见死不救,更何况那开门做生意的许大夫?要是人人都去赊账,他的药铺也开不下去。可是,总要试一试的,万一她能说动许大夫呢?
雷声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响,雨也越下越大,几丈外都不能视物。安然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朦朦胧胧的街道,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安然前世其实是很怕打雷的,每次打雷,她都要抱着哥哥才能安心。可是穿到了这里,洗衣服做饭刺绣,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她不但要做,还要做好,而且是心甘情愿的做,那么迫切地想要做好。
前世,她就是被哥哥宠坏了的娇娇女,所以才会连一点点打击都经受不起。这一世的经历逼得她不得不坚强,想到哥哥和娘亲,便忍不住想起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爹爹,就算是为了让爹爹在地下能安心,她也要把大夫请回去。
终于,慈仁堂到了。
可是雨下得太大,不但慈仁堂,街道上的商家除了客栈酒馆之类的,全都关门了。
安然跑进房檐下,咚咚咚赶紧敲门,而后又迅速将自己衣服上的雨水绞去一些,不至于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留下一滩水。
药铺的伙计关了门就去后院休息了,雨声又那么大,哪里听得到人敲门?
安然又拍着门大声叫了一阵,见依然没有效果,急得不行。不知道是另外找个大夫好呢还是想办法爬墙进去找人。可是,这许大夫已经是县里最好的大夫了,据说对跌打损伤也比较在行,不找他,又能找谁?而且,已经耽搁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大哥伤得怎样……
安然立即又从房檐下跑出来,顺着后面高大的院墙找到一个后门,又扑上去咚咚咚地敲起来。
这回倒是很快有人应声了,但却极不耐烦。
“谁啊?做什么?要死人了还是怎的?”
安然听得怒火上冲,却也只能银牙紧咬,听那声音是个半老妇人,便叫道:“大娘,请您开开门。我找许大夫!我哥哥从房上摔下来,摔了腿,求许大夫去看看!大娘,求您了,帮帮忙吧……”
那妇人一听是妹妹冒雨给哥哥请大夫,就知道多半是穷人家,有钱人家都是让下人出来请大夫的,可不会让个小姑娘出门抛头露面。既然没油水,她就懒得动了。跑过来开门可是会s-hi了她的衣裳呢!
“这么大的雨,许大夫不会出诊的!你还是另找一家吧!”
安然早就预料到请大夫不会这样顺利,可是想不到连个看门的婆子都这样势利,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可是,偏偏现在她还不能得罪这婆子,只能说好话捧着她,再引她同情。
“大娘,求您行行好吧!我哥哥的伤耽误不得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您慈悲,为我通报一声吧!日后我们兄妹定会感激您的。大娘,您也有儿女,您定然也有一颗慈母心,求您慈悲,帮我开开门,救救我哥哥吧!我娘也会感激您的……”
那妇人也不知道是被安然哭叫得烦了还是怎么的,低声咒骂了几句,便扬声道:“好了好了,跟催命鬼似的,别叫了,我这就去给你通报一声看看!”
“多谢大娘!多谢大娘!”安然迅速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又把身上衣裳的水绞干,她担心等会进门以后,自己身上的水弄脏了人家的地,人家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那大娘就怒气冲冲地回来了。只听她高声叫道:“门外那小丫头,我家许大夫说了,雨太大,概不出诊!要不然就把病人抬过来,要不然就另请高明!”
安然心中一酸,再一次看清这世态炎凉,再次哀求道:“请大娘通禀许大夫,我哥哥摔断了腿,哪里能上门来应诊?我娘亲又卧病在床,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弱女子,我,我如何能把哥哥抬过来?更何况伤者如何能淋生雨?大娘,大夫慈悲为怀,救死扶伤,求您跟许大夫说说好话吧……”
这时,那妇人似乎不耐烦了,便在里面叫骂道:“好了好了,听你啰嗦都听烦了。
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就你家那样的,许大夫不会出诊的。家里老娘卧病在床,哥哥又摔断了腿,剩下你一个小丫头,你有钱给诊费吗?有钱抓药吗?这雨天出诊,诊费可是平时的三倍,你要是有银子,我就再给你通报一声,你要是没银子,那就别费力气了。也给人个清静成不?”
安然咬着唇,她确实没有银子,也无法撒谎骗那婆子,今天早上她才请了许大夫给娘看病的,当时抓了三副药,还差许大夫三文钱呢!
怎么办?县里还有认识的人吗?要不然再回去求求舅舅舅妈?他们该回来了吧?对了,去求求秦先生!虽然她只跟着秦先生学了一年的画,可秦先生和师母都对她挺好的。
想到这里,安然又往县学跑。
忽然,前面水雾中驶来一辆马车,跑得飞快,等安然发现的时候,马头距离她只有几米远了,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踏在脚底。
安然急切中赶紧身形一转,尽量往旁边让开,虽然躲过了马头直面的冲撞,却还是被马腹掀翻在地。她知道紧跟着后面就是马车的轮子,要是压到自己身上,不死也要半身瘫痪了,便赶紧往旁边滚去。
好在那驾车的马夫眼睛好,技术也不赖,眼看撞了人,便及时勒住马缰,并将马车往另一面带了一下。
因为这突然的停顿,马车里的人似乎撞到了头,不悦地吼道:“旺叔,怎么回事?”
“公子,我们撞,撞到人了!”看样子那马夫也吓坏了。
“这么大的雨,谁没事在雨里跑啊!快去看看,撞死了没有?真是晦气!”
这时,安然忽然有了主意——找这位公子要一笔银子去请大夫!
安然动了动身体,发现腰腿有些痛,倒也不用装,直接哭叫道:“我的腰好像撞断了,求公子慈悲,给点银子看大夫吧!”
雨声太大,那马夫和车里的公子都只听了个大概。那公子皱眉道:“该不会是来讹诈的吧?旺叔,你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撞断了腰!”
旺叔戴上斗笠,正要跳下马车,刚好安然抬起头来。虽然雨大,视线受阻看不清楚,旺叔还是把安然认了出来。
“大,大少爷,不好了,是表姑娘!是表姑娘啊!”说着,旺叔赶紧跳下马车,跑去将安然扶起来。这旺叔可是顾重山最早买回来的下人,顾宛娘出嫁前就到顾家了,对顾宛娘和赵家的人却是极熟的。
车里的人正是从县学回家的顾少霖。因为雨太大,县学的学堂也有些漏雨,便停了课,让过两天再去。于是,不过才正午,顾少霖就下学回家了。
听说外面的人是表姑娘,顾少霖还愣了一下究竟是谁,但几乎就在那一霎那,他就想起了安然。今天齐哥儿没有去县学,据说是姑姑生病,他请假了。顾少霖还想着等雨小一点了去姑姑家看看。如果是安然,她怎么会冒着这样大的雨独自出门?难道姑姑很不好吗?怎么是安然出来,而不是齐哥儿呢?
顾少霖思虑其实只在一瞬间,当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已经跳下马车来到安然身边。
他蹲下身从旺叔怀中将安然抱起来,急切而慌乱地问道:“然姐儿?怎么是你?你伤哪儿了?严不严重?”想到安然刚才说的撞断了腰,顾少霖就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又慌又急又痛。
安然认出是表哥,一时间悲从中来,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襟道:“表哥,快,求求你,带我去找大夫!救救我哥哥……我哥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顾少霖来不及问清楚,抱着安然就上了马车,然后立即让旺叔把马车驶去慈仁堂。
“然姐儿,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你刚才说撞断了腰?”急切中,顾少霖就摸到她腰上轻轻按着。“哪儿痛?这里?还是这里?”
“疼!”安然叫了一声,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
“然姐儿,然姐儿别哭,别哭……”顾少霖赶紧将手缩回来,不住地抹着她脸上的泪水。“一会儿就到了,我们让大夫好好看看,擦了药就不痛了。别哭啊……”
安然摇摇头。她哪里是为了自己疼才哭的。她为的是今天为了给哥哥请大夫而受的这些委屈。为了给哥哥请大夫,她低声下气,别人当面骂她她也忍着。不说前世哥哥就没有让她受过一丝委屈,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么多年来,就算是赵家出事,爹爹被杀,被人欺上门来,她也不曾如此委屈过……
“然姐儿,你别哭啊,告诉表哥,还有哪里痛没有?腿有没有事?胳膊呢?”顾少霖看安然不住声的哭,只当她伤得很重,心里急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