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个时候女儿才五岁,我哪儿敢跟您说这个?更何况您和舅妈两句话就把婚事定下来来,人家哪里还有机会说?”另外她也担心要是哥哥的婚事不成,娘把她许给表弟了怎么办?
本来是谈安然和霖哥儿的婚事,结果扯出一个表兄妹结亲会生傻子的事情来,顾宛娘不放心,第二天就开始去各家药铺挨个儿问大夫。
大夫接触病人多,一开始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听顾宛娘这么一说,大夫细细一想自己看过的病人,好像还真是有这个事。
顾宛娘连续在外奔走了几天,听好多个大夫都这么说,便再也忍不住了,立即坐着马车就去了顾家。
大哥顾胜文不在,嫂子也出门去了,顾少云在县学里读书,家里就顾少霖和老爷子顾重山在。
顾少霖猜测着姑姑上门应该是说自己和然姐儿的事,不由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顾宛娘轻叹一声,拉着他的手道:“跟姑姑一起去见你祖父吧!”
顾少霖看姑姑这个样子,心就忍不住直往下沉。表妹不愿意吗?
老爷子看到女儿回来很高兴。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有人陪他说话。可老伴儿走了,儿女又不在身边,孙子孙女又大了,读书的读书,嫁人的嫁人,老人家心里还真是觉得很寂寞。虽然下人偶尔也跟他说几句话,但哪里有能跟主子聊天的下人?
顾宛娘让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出去,这才忧心忡忡地对老爷子道:“爹,女儿有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只能来烦扰您老人家了。”
老爷子好奇道:“有什么事是然姐儿都办不了的?你说说看。”
顾宛娘满脸焦虑道:“您寿辰那天,大哥跟我提亲,说希望能成全霖哥儿和然姐儿。我本觉得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如果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好。谁知道然姐儿却说表兄妹结亲容易生痴傻和畸形的孩子,可把我给吓坏了……”
顾少霖听到这里,那颗期待的心顿时沉到了深渊。他不由得自嘲一笑,原来表妹从未考虑过自己,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到现在,他算是彻底死心了。就算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不愿意接受他,以后只怕永远都不会有属于他的一天。
顾重山也不禁皱起了眉头。“然姐儿是听谁说的?”
“她听谁说的不重要,女儿也没问她。但我着急啊,所以这几天去城里城外找了很多大夫打听这事。一开始大夫都说没听闻过这个说法,但好几位大夫后来细细回想,说看过的家里有痴傻孩子的家还大都是表兄妹结亲的。女儿心里一急,就找您来了。爹啊,您说这要是真的,趁着现在我们齐哥儿和芳姐儿还没圆房,年纪也小,是不是……我们齐哥儿还好,要是有个万一,他还能纳妾,可芳姐儿怎么办?”
顾少霖这才意识到不仅仅是他的愿望不能达到,竟然还事关齐哥儿和妹妹的子嗣幸福,他不由也着急起来。
“就我所知,表妹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她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确切根据的。可是,不也有很多表兄妹结亲孩子还是很聪敏的吗?表妹也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也不是绝对,我觉得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再说,妹妹要是和齐哥儿和离,以后可怎么办?”顾少霖觉得,爹娘只怕不会答应的。
老爷子想了想,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见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当时没有注意。如此看来,只怕然姐儿这话还真的有些道理。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可不能耽误了两个孩子。”
顾宛娘连连点头。是啊,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顾重山想了想,又道:“只是芳姐儿要是跟齐哥儿和离,只怕不太好找合适的人家,这事儿我先跟你大哥大嫂商量看看吧。要是他们不愿意,就算了。这不是只是一种可能嘛,也不一定全都是这样。”
顾宛娘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其实她这么着急,主要还是为芳姐儿考虑的。
顾重山知道女儿的顾虑,直接将这事揽了过去。当晚,他就将儿子儿媳和孙子一块儿叫过来,将这件事情说了。
杨氏听完,根本不信什么表兄妹结亲生傻子的话,只觉得杨氏是看儿子有出息了,就看不起她女儿,当即就闹道:“爹,您疼女儿我做儿媳的无话可说。可是,芳姐儿也是您的亲孙女啊!您让她以后可怎么活?”
顾胜文也皱眉道:“爹,历来亲上加亲的很多,也没听说就一定是生傻子啊!”
顾重山轻叹道:“芳姐儿是我亲孙女,我能不疼她?你妹妹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真有个万一,不是害了两个孩子嘛!但既然你们不愿意,就当这话没说过好了。罢了,你们都回去吧!”
虽然最后老爷子也没有坚持,但顾胜文和杨氏知道了顾宛娘想要齐哥儿和女儿和离的意思,回房后还是很生气。
杨氏怒道:“这些年,我们算是白对她们好了!亏得然姐儿出嫁你还送了那么厚的礼过去给她添妆,她不肯嫁给霖哥儿也就罢了,竟然还挑唆着宛娘让齐哥儿和芳姐儿和离!有这样当小姑子的吗?我们芳姐儿到底怎么得罪她了!就是过河拆桥也没见过这么快的!”
顾胜文皱着眉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不但然姐儿不肯嫁过来,还想跟芳姐儿和离?妹妹这是看不起他们顾家还是怎么的?她儿子现在是举人,他儿子霖哥儿也是举人啊!也不必赵家门弟低。
七月初,安齐送了信回来,说已经到了京城,暂时住在安南的宅子里,距离国子监不远。又说安南今科中了二甲第三十六名,吏部已经派了福建建安县令,年底赴任。
八月初三,安然将家里的田地宅子全都托付给舅舅,又去县衙里开了路引,便带着娘亲和嫂嫂玉兰以及五六个家人启程去京城长安。
自从顾宛娘去顾家提了想要齐哥儿和芳姐儿和离的意思,虽然最后因为顾胜文和杨氏不答应没有再提,安然还是明显发现舅舅舅妈与自己家有了隔阂。好在谁都没有跟嫂子提起,不然只怕嫂子还要伤心。如今安然只希望哥哥嫂子运气好一些,生几个健康的孩子。
安然让人买了三辆马车,她和娘亲、嫂嫂、玉兰坐一辆,娘亲身边服侍的绿枝和嫂嫂的贴身丫头秀菊及n_ai妈福婶坐一辆,第三辆车上装行礼。
一路上,他们都走的官道,因为并不急着赶路,每天走得并不快,但还是让几个女人叫苦不迭。这马车没有减震装置,尽管路面并没有大的坑坑洼洼,还是感觉很颠簸,三天下来,好似骨头都要散了。
没办法,安然只能停下休息一天再启程。
如此走走停停,一直到十月初,才来到金州。顾宛娘早已经跟安然说好,一定要去当年她父亲遇害的地方看看,祭拜一下。
想起父亲,安然心里不禁又痛又涩,爹爹是最疼爱她的,要是知道他给她订下的婚事最后却是这样的收场,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可惜她们都是第一次来,找不到爹爹当年遇害的地方,便买好了祭奠的物品,沿路看到有村子就进去问。
有钱开道,自有人愿意带路。
找着了地方,安然和娘亲、嫂子、玉兰一起去树林里祭拜,让其他人守在马车旁看行李。
赵世华过世这么多年,顾宛娘才到他出事的地方来祭拜,心情自然很是激动。想起那么多年夫妻恩爱,如今天人永隔,顾宛娘差点没哭晕过去,还是安然和顾庭芳在两边搀扶着,她才没有软到在地。
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安然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爹爹好像没有死。说起来真奇怪,爹爹出事的时候,她明明做了那样一个梦,在别人都还在犹豫的时候就确认爹爹已经不在了。可这么多年过去,其他人都已经接受爹爹过世的事实,她却又忽然觉得爹爹没有死,你说奇怪不奇怪?
让安然产生出这种想法的是这里的地形。
这条路是开在山坳里的,两面都是山高林密,而山下就是大宁河,倒确实是个打劫越货的好地方。也许是前世电视小说看多了,安然总觉得如果遇到打劫的,爹爹只要跳河,说不得就有一线生机。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只不过全凭自己的一种感觉,自然不能告诉娘亲。
顾宛娘睁开泪眼迷蒙的双眼,看着安然蹙眉沉思的样子,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不由斥责道:
你爹爹当年最是疼你,这才几年过去,你就不记得他了?”
安达立即红了眼睛,委屈道:“娘,女儿是在想别的事情……”
安然话还没说完,就听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就看到从两边的树林里钻出十几个手提大刀木棍的强盗来。
“哈哈,老子好运气,竟然又来了一只肥羊!”
“大哥,这几个女人都很漂亮!连那个老的也不错。”
“嗯,都抢回去当压寨夫人!最漂亮的给大寨主,其他的我们分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强盗得意地笑着,可把四个女人吓坏了。
“然姐儿,这可怎么办?”顾庭芳紧紧抓住顾宛娘,然而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安然。
“后面有条河,等会儿实在不行,我们就跳河。”安然冷静道,心里却不住地想着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这样的天气跳河,几个女人又不会水,那也是九死一生。可她知道,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名节比生命更重要。说不得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只能迂腐一回了。
顾宛娘刚刚哭过,眼睛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有多少强盗,但听声音,人数应该不少。她想着几年前丈夫就死在这里,如今她竟然也在这里遇到强盗,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或许,老天爷就是想让她也死在这里好与丈夫团聚,于是紧紧抓住女儿和媳妇的手道:“等会儿我和玉兰拦住他们,你们两个快跑。不要跳河,不要管我们,找到我们的马车,你们快快离开就是。等到了县衙搬了救兵再回来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