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琪的神色忽然黯了下去。“我把事情都告诉了师姐。她已经知道了田师伯的事。”
说起田不易,修也沉默了。
惋惜一个英雄的陨落,也心疼一群人的黯然神伤,或许是心变得柔软了,或许是更敬畏生命了,修想起与小环讨论过的‘慈悲’一词。
田不易为人,可谓慈悲?
飞鸟忽而落在肩上,修还未有反应,陆雪琪的心却忽然缩紧。
“张师弟,醒了。”
一句轻轻的话,叫修回了神。
陆雪琪别开的脸,让修意识到了什么。
修张嘴欲说什么,陆雪琪却已道:“去吧,你还是得去大竹峰一趟的。”
“我和你一起去!”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修,更不是陆雪琪,而是忽然出现的文敏。
文敏已经愁肠百结,算上从陆雪琪回来那日后,已经好几宿没有休息,修行多年面上都现了憔悴之色,听到修要去大竹峰,当即决定跟去。
修望着陆雪琪微微皱眉,倒是陆雪琪像是已经整理好心情,看向修和文敏的目光很冷静:“这样也好。你们去大竹峰,难免会心情沉重。但师姐,我希望你注意一下苏师叔,若可以不妨请她来小竹峰一行,雪琪有事相商。”
文敏心思混乱,哪知陆雪琪有什么打算,但修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梗在心头,她要求的是文敏,用词用的是‘若可以’难道她刻意避讳着什么?
“快去吧。”这一声,陆雪琪看着的是修的眼,深深凝望。
修忽而懂了,因为小凡醒来,意味着她们要分别,意味着苏茹要知道真相。
执子之手,死生契阔。
同是痴情人,如何劝说?
她隐忍的避讳,是她说不出口的担心,担心快要远行的人儿。
修嘴张了张,也没说出什么,点了点头,便带着文敏飞向大竹峰。
沉郁的脸上,因为身后紧紧相随的目光,汇聚成眼神里坚定的光芒。
……
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章
大竹峰,守静堂。
白绸满堂,雾蒙蒙的烟火弥漫熏疼了眼,一口铁皮大锅里面燃烧着黄色纸钱,守静堂布置成了灵堂。宋大仁、杜必书几人穿着丧服往铁皮大锅里烧着纸钱元宝,刚扔进去的黄纸片刻就成了与漆黑的锅相同额灰烬,火苗蹿起几朵,残灰沾上了他们满是伤痛的脸,几个大男人垂泪到低噎。
灵堂正中,田不易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衫,苏茹跪在他旁边,素白衣裳,乌发间带着一朵白花,还是比所有人都平静的样子,面无表情,目光落在跪伏在地的鬼厉身上,无神而空洞。
门外不知何时到来的修和文敏,透过木窗将里面看得清楚,文敏的脸有一丝苍白,守静堂里沉浸在悲伤中的人没有发觉她们的到来。
文敏想要进去,被修轻轻一拦,她看见修摇了摇头,紧咬下唇,也停在了守静堂外。
宋大仁宽厚的脸上长了浅乱的胡渣,仿佛低诉着颓然的懊恼悲伤,文敏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鬼厉抬起了头,尚且苍白的脸上也布着泪痕,太过用力的叩拜让额头红了一片。“师娘……”低沉的男声还有哽咽。
“拜也拜过了,你们都下去吧。”木然着脸,苏茹下达了命令。
宋大仁欲言又止,苏茹一个眼神,教人心头一阵冷颤,“怎么,不肯听我的?”
几声磕头声,宋大仁几人,皆叩首道:“弟子不敢、不敢。”
苏茹也没怪责他们,垂眸间有了深深的疲惫,摆了摆手,“都下去吧。”众人不敢再忤逆了她,起身准备退下,苏茹又道:“老七留下。”
鬼厉身子一颤,宋大仁留下一个担心的眼神领着其他人默然退下,出门正好转向了与修和文敏相反的方向,也便没有看到边角处的两人。
文敏不安地捏紧了衣襟,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又看了看宋大仁离开的方向,在犹豫着,肩上忽然被修轻轻搭上,深邃的红眸让文敏有了决定,对着修点点头,便追着宋大仁的脚步而去。
屋子里,在宋大仁等走后,安静了下来,只有燃烧的火焰吞噬纸钱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鬼厉低垂着头,默默站在原地,苏茹背身面对着田不易的遗体,寂静无声,窗外的红眸望着那个女人挺直的脊梁,觉得有什么像她头顶的白花,轻轻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
苏茹叹了一口气,道:“你师父这个人向来是嘴硬心软的。十年前的变故,他一直耿耿于怀,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心底是觉得对不起你的……”
“不是,是弟子不肖,辜负了师父,是我对不起师父……”红透了眼眶,哽咽不已。
苏茹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也是被鬼厉模样勾起了伤痛,只是她眼中虽有痛楚,到底忍住了眼泪,望着田不易的脸庞,幽幽道:“他的心底从来没有当你是个赶出门墙的弟子。”
“弟子知道,弟子知道。”
“既然方才你已经认回了他这个师父,你且过去,给他烧些纸钱,权当你尽了几分孝心,想必不易他也会高兴……”
几声谈话带着无法言喻的殇,鬼厉拆开未开封的纸钱,往低迷了几分的锅里扔去,将纸钱一一化作了灰烬。
苏茹坐到了田不易身旁,默默地望着那起伏不定的火焰,火光倒映在铁锅旁的鬼厉脸上折- she -出忽明忽暗的光线,苏茹缓缓朝着屋外望了一眼。
“老七,你师父过世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吗?”
鬼厉身子微微一震,抬头望了一眼,苏茹的脸在纸钱燃烧的烟雾中有一丝模糊,他转了身子,跪首应道:“是。”
苏茹不知为何扯起了嘴角,“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诉我,巨细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