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语气骤沉:“各位卿家可是把着朝堂当成了茶肆?吵闹不休,成何体统!”
天子一怒,愤愤的大臣立时噤声。
“之前大捷凯旋,你上书告假未归,便将你的封赏押后,现下你回朝,应当论功行赏”
皇帝静了一会,平息下起伏的怒气,悠悠说道,底下的大臣这才明白当时皇帝对主将不归一事为何无动于衷。
“柳姑娘于此役中也是功劳甚大”
“击退西夏,斩杀两个皇子,护我山河,扬我国威,以功而论,予你二人官爵金银本是应当,不过朕觉着,还是轻了些,按下该有的封赏不提,你们可有想要的?”
西夏此次失了两个皇子,元气大伤,内乱又频起,大宋边境起码可保数十年安稳,休养生息,积蓄国力。
“叶昭确有想求皇上之事”
皇帝说完这番话后朝堂静了一刻,叶昭神色平静,撩开衣摆,再度跪了下来。
“臣不要官爵也不要金银,只求皇上应允此事”
“是...何事?”
叶昭抬眼,同皇帝对视:“臣想请皇上,为臣与柳惜音赐婚”
“臣想求皇上一事”
烛火晃了晃,皇帝撑着头,他手边是一份摊开的奏折,昏黄的光映出上面稍显凌乱的墨迹。
请辞兵马大元帅,南平郡王接主将之位,和离,西夏祈王之事......
皇帝又是心惊又是好笑,叶昭的字实在入不了眼,这大约也是她回朝后写过最长的折子,言辞虽还是简略,可写的每件事都在皇帝心里的鼓上重重敲了好几记。
“请辞元帅一职为何?让南平郡王接位为何?”
“南平郡王接掌兵权,须得有个过程,西夏不安分,京城里也不安分”
皇帝低头不语,叶昭这几句话听着莫名其妙,却解释的很清楚。
他最初起意召叶昭回京受封,是为了放她在眼皮子底下,压住她身上的累累军功和手下兵权,却不料她上书陈罪揭破自己是女儿身后,他虽有惊诧,却并未起杀意,原因无他,怕寒了军心,怒了民心,再怎么欺君罔上,叶昭十几岁上阵,多次杀退辽军,护得边关安稳,也不是作假,况且女儿身正好,赐婚下去,一切担忧便迎刃而解。
现在叶昭忽然想同赵玉瑾和离,干脆请辞放手兵权,并将他的侄儿赵玉瑾推了上去。
一来心知肚明他的种种忌惮,表明自己和离不是为了摆脱制肘要做些什么,二来西夏在外虎视眈眈,军中不容放松,这也是借他的手,用赵玉瑾压住军营里因着世家贵胄不断往里塞人而浮躁起来的风气。此事若是叶昭亲自来,指不定要被溅一身腥。
叶昭并不想沾上其他无谓的事。
“赵玉瑾这混小子...可能当得起主将之位?”
皇帝想通其中关窍,叹息着问道。
叶昭跪着,肩背挺直,双目闪着光:“是鹰就要高飞”
....
“你方才想求何事?”
皇帝合上折子,默然片刻,提起了她刚才跪下时说的话。
“此事臣也还尚未能确定,因而想先向皇上讨一个承诺”
“...”皇帝蹙起眉头
“请皇上放心,臣不会信口开河,要皇上做出有害国家的事”
皇帝转眼去看烛火,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朕应你”
那夜的情景重现皇帝眼前。
叶昭跪的姿势都未变,她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眼神倔强,神色认真。
“荒唐!荒唐!两个女子假凤虚凰,居然还敢抢奏请皇上赐婚!”
“简直胡闹,无法无天!”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答应啊!”
她身周是此起彼伏的呵斥,可她仍然不动如松,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人。
皇帝同她对视着,对大臣们痛心疾首的请求不发一言。
这朝堂啊,着实太憋闷。
“众位爱卿,近日祈王病死在封地的消息,想必应当都听说了”
大臣们齐齐一愣,不知皇帝为何这时提起这事,
只见皇帝掸了掸袖角起身,背着双手走下来,语气神色惧是漫不经心,他走到叶昭身边,扶起她。
“为了国之安稳,此事本应当埋下去,可是朕又想了想,觉得还是该给爱卿们说道说道”
“西夏围攻嘉兴关前夜,嘉兴关送了一件东西到朕这里来,爱卿们不妨猜猜是什么”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想说什么。
“嘉兴关给朕送了份圣旨来,这份圣旨朕都不知道朕有写过”
皇帝笑出声:“朕犹记得那一夜看到圣旨时的心情”
伪造圣旨..嘉兴关..祈王...再加上那三道未有一丝回应的圣旨....
大臣们一个个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皇帝。
“若是那夜,柳天拓让圣旨调开了,西夏大军攻下嘉兴关,长驱直入,众位爱卿给朕说说,当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被打的全线溃败,最后又是....
大臣的头越发低了。
“祈王与西夏之事,最初也是叶昭上书告知,后由叶家军的军师胡青追查。这才能及时拦下那份圣旨,保住嘉兴关”
皇帝站在朝堂门口,远眺外面的天空,他此刻觉得,这里比那龙椅之上,更加开阔。
“胡青还谴人假扮祈往使臣,混入西夏,挑起内乱,引得西夏两个皇子阵前失和,最后让叶昭和柳惜音双双斩于马下,大军溃败,群龙无首,各部落起了争端,大宋边境因此,可有数十年安稳时光休养生息,恢复战力”
殿中静得可怕,皇帝的语气平静无比,像在说着什么小事。
“朕对叶昭先前已许诺,应她一件事,而今她又以这泼天的功劳,来求朕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