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需要安定的人,是个需要安全感的人,他需要的不是一段艳情史,而是一个家。
一个乱世之中也许根本不该期待拥有的,和另一个人组成的家。
这种期待,冠上乱世的前提,就显得格外不现实,更何况,对方是叶鲲,一切的开头,都是一场交易。
所以,恐怕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多想,也什么都不说才对吧。等到该冷的冷了,该散的散了,再重新回归到他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去,也就是了,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结局吧。
也好。
那就这样吧,不然,还能怎样呢。
心里总是在小小的悲观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维持到了第三个月。
说来也有点微妙,居然能到第三个月。
从隆冬,到晚春,他出入叶鲲的别馆,已经算不准到底多少次了。对家人,他只是说去探访朋友,住在李学长那儿,学校有事要忙,或者叶家二少爷留宿。
父亲在那次急病过后,一直恢复缓慢,直到春暖花开了才能出去走走,母亲又是传统的良家女,基本不出门的,他的秘密,可以守得很好。
学校,早就开了课,他又回去做他的国文老师了。在课堂上,他兢兢业业,学生喜欢他,在叶家,他温文尔雅,叶鹏喜欢他。而在别馆,在二楼的卧房里,他是什么样子,除了叶鲲,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位霸道的大少爷,更不可能容忍有第二个人知道。
童雁翎是他的。
没得商量。
两个人随着慢慢的相处,似乎有一些东西从封闭的状态,被慢慢开启了。至少童雁翎逐渐变得不再拼命躲闪对方的目光,而叶鲲,则在一点点,带他走进这栋二层小楼的其它地方。
客房、厨房、小会客厅、酒窖、露台、温室。
童雁翎是真的一直没注意,就在这栋楼的背后,走廊一直走到尽头,推开门出去,就是一座玻璃温室。
和老宅的相比,这座温室略小巧,然而更漂亮,因为造型更西洋一点,圆形的框架,加上最上方的穹顶,阳光洒进来时,就好像一座水晶宫。
里面的植物好多都是北方见不到的,或者冬天在室外养不活的。就比如那棵丰茂的覆盆子。直到见了那棵覆盆子,童雁翎才想起来之前那些在床笫之间吃到的酸酸甜甜的浆果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想什么呢?嗯?”从背后抱住那个站在那棵灌木面前脸红的书生,叶鲲低声问。
“没。”摇了摇头,童雁翎侧脸看向旁边架子上的另一株植物,“这个……是昙花吗?”
“你认识?”
“有个同组的教员家里养过,开花时,还请大家去熬夜看了。”边说边微微笑着,童雁翎端详着面前这株,“不过,没长得这么好,花开得也不多。”
“花花草草的事我懒得知道。”张口咬了一下对方的耳垂,似乎认定了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完成的男人有点用力的抱了他一把,语调变得更有攻击性。“该吃饭了,吃完饭,歇一会儿,我们还有‘生意’要好好‘谈’呢。你要是喜欢,这次可以在这儿‘谈’,看见鹤望兰后头那张贵妃椅了吗?你试过就知道了,舒服得很呢……”
说完,叶鲲松开手,随后脸上带着浅笑,先行转身迈步,往主楼走去了。红透了脸的童雁翎反应过来,紧走了几步跟在后头,虽说心里跳了个乱七八糟,脚步却不曾有半点慢下来过。
第12章
在叶鲲看来,童雁翎有一件事是不可思议的。
那就是和极端的自我克制相反的,泛滥的善良。
这个人,真的太善良了。为国忧心,为民忧心,为家忧心,还要为猫忧心。
叶鲲打算把误入温室还生了一窝小猫的母猫让花匠给弄走时,是童雁翎第一时间拦住了他。
“大少爷,可以别吗?”圆眼镜后面的一双漂亮的眼流露出哀求的目光来。叶鲲心里第一次觉得有种罪恶感油然而生。
“现在外头又不是数九严寒了。”他皱眉。
“可……有别的野猫野狗,还有以作弄生灵为乐的恶人,再说,要是下了雨……”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养吗?”叶鲲眉心缩得更紧,和那样的目光相对,他觉得自己几乎要随时败下阵来。
“那……那我来养!”干脆豁出去了,童雁翎伸手拉住对方的衣袖,“我明天从学校下班,就带个柳条箱过来,把母猫和小猫都带走回家去养。只求大少爷你再多收留它们一晚。行吗?要是不行,我现在回去拿也……”
“好了好了!”终于被那眼神打败了,叶鲲冲花匠摆了摆手让他出去,然后等到温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一把将对方扯进怀里,紧跟着,就是个压倒性的深吻。
童雁翎被亲到透不过气来,再加上暖房里的湿热空气围在周身,等到亲吻终于结束,好像他整个人都湿润润的了。
“算了,都给你养也不现实,你带走一只就好,我再叫天淼带走一只,他倒是一直想养猫。留下一只,和大猫一起,就住在我这儿吧。”根本无法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样的安排,叶鲲看着对方脸上对于那个亲吻之突如其来的茫然,和由此而生的绯红,觉得隐约被某种东西牢牢牵制住了似的,可童雁翎,则在听到那句话后,只顾着惊喜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