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陪伴比直问更加有效。那句话牵动的情绪低潮,在傅千树生动而温热地靠近自己那刻起就被衬得不值一提了。对方像一只小萤火虫,点亮了混沌的寒夜。
不远处有大妈在跳广场舞,音响播得震耳欲聋,傅千树应该挺担心他的,但蛊于这魔x_ing十足的口水歌,边拿大大的眼睛黏着他,边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莫名添进了滑稽感来。
岑惊鸣忍笑:“你也想跳?”
“不了不了。”傅千树跟给他扎了一样立马正襟危坐。
“想跳就跳,”岑惊鸣认真地说,“又忘啦?我讲过的,你喜欢,便是好的。”
傅千树骨头放软了点,说:“那你呢?好好的画说扔就扔,你难道不喜欢吗?”
这家伙——还真是举一反三,岑惊鸣伸手抹掉他下巴沾的米渣,笑说:“没什么用处了,丢掉不可惜。”
“那画画呢?”
“谁说我不画了?”岑惊鸣轻松地安慰他,“回去还有定制的款式没设计呢。”
傅千树急了:“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那么厉害,绘画对你来言不是最重要吗,怎么轻而易举就放弃了啊!”
“小树,”岑惊鸣平静道,“——现在,追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事。”
傅千树如同被他点了哑x_u_e。
他眼中还有翻卷的波浪,身体却不动弹了,而岑惊鸣跟他截然相反,岑惊鸣上半边靠过来,两只胳膊绕住他的脖子,若即若离地搂住他,但傅千树看不见他的眸子,看不到心灵的窗户,就猜不准是熄灭还是亮着光辉。
“在B市给我打电话,说可以抱我的。”
傅千树心说我从不耍赖,任由岑惊鸣把重量的一半j_iao付给自己。他撒起娇来也很得心应手哦,傅千树乱七八糟地想,却没有产生一毫一厘的排斥的心态。虽然天色已黑,椅子上方投的光聊胜于无,两个男的抱一块,还是容易被注意到。
然而傅千树已经忘了在意别人想法,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让岑惊鸣做了。
“谢谢。”
“谢、谢什么,”傅千树内疚起来,“我又没帮到忙,我就是觉得你要是能再坚持一下下肯定不管啥难关都挺过去了,你那么厉害——反正在我心中你是最完美的艺术家!”
岑惊鸣坐起来,望着他想,那便足矣。
“画我会一直存着,但凡你想,随时找我拿。”
“好。”岑惊鸣郑重地应道。
恢复原本的姿势,岑惊鸣身上那种味道更像微妙的薄荷,于暗无声处柔和地掠过肺叶。和初次见面闻到时已经不大相似了,傅千树迷迷糊糊地想。
是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但是傅千树没想到的是,还未等到岑惊鸣彻底调整好心态,告诉自己发生过什么抑或主动找他完璧归赵,他就险先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那天下课他一进宿舍,就发现过道空空如也。地板s-hi漉漉的,不知道还以为遭了水灾。
“我放这的东西呢?”
吕奇和老大先后进来,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吓了个跳脚。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吕奇忙上来说,“屈蒙不是没上课?人呢?”
“屈蒙!”傅千树心急如焚,“屈蒙人呢!”
“干什么啊大吼大叫的。”一阵水声过后,屈蒙从厕所出来,甩了甩手。
“我放这的箱子呢?”
“扔了啊,”屈蒙无所谓地斜着眼,看他,道,“不是早上刷牙那会背地里骂我不收拾房子么?我擦了你们桌子,又是扫又是拖的,还倒好垃圾,这回够满意了吧?”
☆、20 撞破
“师姐。”
“进吧,门带上。”
傅千树将办公室门掩好,走到沙发边,下意识用劲在身上拍了好几下才规规矩矩地坐了。兼职辅导员看到他额角一道凝血的口子,赶紧拉开抽屉找到盒创可贴,说:“先简单弄弄,回去再到校医院清创听到没有?”
“不用。”
他师姐见他梗着脖子要强地道,气不打一处来,鬼火冒地将他按出,硬糊了张创可贴上去,傅千树倒抽口冷气。
“老实了?”师姐冷笑说,“刚还跟我逞呢,先手打人把你能得?”
这位博士学姐也是师从涂导的准同门,素来j_iao情不错,而且傅千树学术水平在一众本科生中鹤立j-i群,team里很讨大家喜欢的。师姐本就惜才,看到傅千树脸上还有挽起的衣袖下青一块,紫一块的,焦躁地按着眉心,说:
“怎么回事,你也讲一遍吧。”
“屈蒙不都早告诉您了么,”没想傅千树不大配合,“反正我为民除害,处就处分……您要没别的事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把丢的东西找回来。”
“老实呆着!”师姐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傅千树虽然听从她的命令,模样始终不卑不亢,语气又软下来,“我要成心治你,犯得着先和颜悦色地听他摆一通鬼话?你宿舍其他俩室友都谈完了最后才叫你,就是提防屈蒙后头到处编排辅导员也和你沆瀣一气,是不知道校园暴力这种话题多抓眼球吗。”
傅千树吁了下气,惭愧道:“给师姐添麻烦了。”
“知道就好,”师姐转了转笔,“现在肯讲没?”
水烧开了,还未等她起身,傅千树拔掉电源,拿着壶子替她将沸腾的滚水注入茶杯。他把喝的放好在师姐面前,才说:“——屈蒙,一直十分针对我。”
带头孤立、恃才傲物——师姐看到屈蒙浑浊的眼珠,那种伪装得楚楚可怜却在她背身时扬眉吐气的神态,便获晓他施加在傅千树头上的污名多么地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