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何贵干?”李慕并没有什么心情来搭理这个姑娘,却又不好当众折了姑娘家的面子,只好漠然地问了一句。
“奴婢方才只是看到了李将军望着我家姑娘的眼神。”这个姑娘浮出来了一抹笑。原本这个姑娘面容姣好,看上去也是天真烂漫一片,不知为何,这笑中却带了说不出的诡异。
她家姑娘?李慕拧了眉,想了半天,终是想起来为何这姑娘看着有些眼熟,而这句话又是因何而来。
他方才在院里时,看见花轿旁边站着的小丫鬟,便是这个姑娘。
应是新娘的陪嫁丫鬟。
只是这话……李慕不禁失笑,小小丫头,想得倒是不少,他不过失神地望了花轿的方向,没想到居然被误会到这种地步。
想来这小丫头也是忠心得很,许是怕自己痴缠她家姑娘、大喜的日子里做出什么事儿来影响她家姑娘的清白吧。
“姑娘放心,李某分得清是非轻重,便是再多情思,也不会平白毁人姻缘。”这话虽不是为新娘而说的,却是李慕的真心话,他李慕堂堂正正,再喜欢杨显,若她不愿意,也不会勉强。
只是,这话出口,尽是苦涩呢。
李慕自嘲地笑笑。
“李将军误会了,”小蝶朝他深深地福了福身子,“我家姑娘得将军青眼,小蝶十分高兴。今日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小蝶却分外难过。”
李慕听得如坠云里雾里,只道这丫鬟是因为自家姑娘嫁了人不能长伴其父母而难过,一时间感慨万千,心道连丫鬟都如此有孝道,杨显选的这位新娘必然是万里挑一、知书达理。
“姑娘切莫伤怀,杨丞相和善、杨公子体贴,你家姑娘嫁过来不会受委屈的。”李慕眼见着小蝶申请暗淡、一副即将潸然泪下的模样,不由得安慰两句。
只是这话说出口,更添酸涩。
明明是自己想娶的姑娘,现在看着她一身喜袍去娶别的姑娘,自己一口老血郁结于心却要在这儿安慰新娘的小丫鬟。
我真是高风亮节。李慕默默在心内安慰自己。
小蝶闻言愣了一下。
李慕瞧着小蝶的表情,心内又默默地夸了自己一句,觉得自己表现甚好,竟将方才的愁绪悲戚冲淡了一些。
“将军误会了……”事情发展得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小蝶艰难万分地继续往外挤话,“奴婢觉得,若是姑娘嫁于将军,定然会更幸福。”
李慕觉得这青天白日里眼前闪过一道惊雷,劈得他有点儿头晕眼花,暂时反应不过来。
“奴婢看得出,将军对我家姑娘一往情深,奴婢以为……”小蝶见李慕并无其他反应,自以为猜对了他的心思,便觉得打铁须趁热,趁机赶紧说出自己的计划。
人生真是无常啊。
比方说前几日他李慕还在想着怎样娶杨显进门,今日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欢天喜地地娶别人;比方说他还在感慨眼前这个小丫鬟真是难得一见的忠仆,霎时间便变成了背后毁自家姑娘姻缘的推手。
“姑娘慎言。”感慨归感慨,李慕飞快地打断了小蝶的话,略带了些蔑然,“李某以为,姑娘多此一举。”
小蝶霎时间面红耳赤。
“呵。”李慕再不看小蝶一眼,摔了袖子大步而去。
“诶……哼!”小蝶欲要叫住李慕,可她要做的事又不能大声声张出来,只好恨恨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什么少将军,不过也是个草包罢了!”
而在喜堂之内,杨同徽喜气洋洋端坐在主位上,一向古板的老头儿今儿个破天荒地今日穿得也略新鲜喜庆,一张脸笑得满脸褶子都未曾展开过。
他这个儿子,长到如今十七岁,花街柳巷地混,从未让他省心开怀过;今日,终于瞧着他成家了,他这个当爹的,也终于踏实了些,也终于……能够在以后去见他死去的夫人时,少些羞惭了……
瞧着穿着喜服的杨显,杨同徽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原来显儿长得,竟是那般像她的母亲。那眉,那眼,如出一辙。
“一拜天地——”胖媒婆的声音拉得分外悠长喜悦。
杨同徽看着这一双新人面朝门外,恭谨跪下,珍重万分地磕下头,只觉得有些恍惚,跟他成亲时的场景交叠起来,竟让他有些眼眶微- shi -。
他向来是瞧不上儿女嫁娶时家人这般哭啼矫情的,定然是杨显这小子平素里太过不羁,造成他今日老怀过慰才有些把持不住。
“别怕。”柳繁音瞧着杨显俯身下去,手指微微颤抖,心内知她紧张,便在一侧轻声安慰道。
柳繁音的声音并不温暖,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冷,可刚刚好,能抹平她心中微微的不安。
“二拜高堂——”
二人转过身来,端端正正地跪下,朝着杨同徽齐齐拜下。
杨同徽心内一阵激荡,竟有些目眩,可面儿上仍是端正自持,倒比之前少了许多笑容。
杨显凑空觑了一眼自家老头儿,只见老头儿一本正经地绷着一张脸,眼底似乎有笑意,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大概是吧。杨显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她自小诸事都不衬杨同徽的意,对于她,杨同徽想来吝于笑容,她今日成亲,大约,于杨同徽而言,不过是……- cao -劳一场吧。
不知为何,从步入喜堂开始,她的心便开始莫名慌乱起来。此时,更添几分沉重。
柳繁音明显感觉到了杨显的心神不宁,许是她们心意相连,她很快便被杨显给感染,也开始不安起来。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之前在红袖轩和百花楼前经历那一场波折时,她们都未曾有如此低落的情绪;
此时,明明她们该开开心心的。
可是,彼此之间的空气流转的都是郁郁。
“夫妻对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