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之下,这话便脱口而出。
一时之间,喜堂内便又清静了。
未知的事总是散着神秘的气息,更何况这话是从一个貌似知情人口中说出的。
“不管杨公子娶的是谁,都和梁公子无关吧?!”杨丞相一派的臣子自从他们的丞相大人说出“请辞”二字时,就对梁玉书说话没有任何顾忌了。
这话……倒也没什么不对。
有些年轻的世家子已经开始连声附和了。
梁玉书一口气被憋在了喉咙口,差点儿喘不上气。
杨显和柳繁音并肩站在一起,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却都浮出了一抹轻笑。
这下梁玉书却是有口难言了。
誉王从未承认过柳繁音的身份,有所耳闻的人,也只是知道誉王府有位神秘的贵客,至于这贵客到底是谁,没人知道——亦或是说,有人也许知道,但没人敢说。
眼下,梁玉书便是这个知道、却不能说的人。
王室秘辛从来不少,誉王和柳繁音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件儿,可既然没有誉王从未对外松口,那他梁玉书便是知道再多,都不能提起。
更何况,他若想日后娶了柳繁音,定然不能将此事捅出来太得罪了誉王爷。
人呐,果然不能太冲动。
梁玉书悔恨万分。
他方才嘴快了那么一丢丢,这会儿便进退两难了。
都怪东子,居然都没有阻止他。
想到这里,梁玉书便忍不住地冷冷横了身后的东子一眼。
东子冷汗涔涔——他纵然是再机灵,那嘴巴长在公子身上,公子动动嘴皮子那话就出去了,他哪儿拦得及啊?
见梁玉书吃瘪,杨显分外舒心。
原本想再踩一脚,但……杨显环视一下这满堂红妆,心内又开始不舒服起来。
她真是有毛病!成亲都被掺和成这样了,她还有心情舒心!
舒个鬼啊!
还是赶紧把堂拜了是正经,以后的事儿……杨显磨磨牙,她是绝不会轻易放过梁玉书的!
“既然梁公子也不知道,便不要满口胡言。”杨显冷冷接了话,“更不要耽误拜堂的吉时。”
最后五个字,咬字极重,胖媒婆如梦初醒,默默转眼看了看杨同徽,见杨大人并无反对的意思,便赶忙拾起本职工作,继续未完的拜堂。
“誉王到——”一声尖厉的叫声。
杨同徽皱起了眉,觉得额角青筋蹦了又蹦。
今日他杨家办个喜事,倒跟皇家拉扯不完了。
先是公主殿下的混账儿子,再是这个富贵闲散王爷。
杨显心中咯噔一声,出汗如浆,手心潮- shi -一片,竟有些头晕目眩。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身边的柳繁音已离她远去了呢……
柳繁音差点儿掀了盖头来——誉王居然亲自来了!
她千算万算,都未曾算到这一步来。
唯有梁玉书喜出望外,急忙出门去迎接。
杨同徽深吸了一口气,誉王亲自来临,他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杨家主人,都该亲自出门相迎。
只是梁玉书那小子……杨同徽狠狠吐了一口气,居然半点儿规矩也无,跑在主人前头去。
杨同徽携了杨显前去迎接,朝中大臣也一同而去,剩下的没有品阶和官职的世家子皆已跪了满地行礼,只余了柳繁音直挺挺地站在喜堂之上,大红喜服,分外夺目。
“哎呦,姑娘,快跪啊!”胖媒婆伏在地上,心内一边激荡——这可是王爷呢,她这等平民,这辈子能一睹王爷真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靠她这一张利嘴,可够说一辈子了;一边又很是焦灼——这新娘子突然跟根木桩子似的,也不知怎么回事,难道是第一次见到王爷这般人物太激动了?
不至于。胖媒婆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正想着要不要再拽拽新娘子的裙子来提醒一下,结果身边一道- yin -影一闪,却是新娘跪了下来。
“起来吧。”誉王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
众人松了口气,正想起身,稍一抬头,这才惊悚地发觉,王爷金口玉言的这一句话,并不是跟大家说的。
而是,亲自站到了新娘面前,纡尊降贵地伸出手来,亲自要扶起新娘。
誉王的身影投在了胖媒婆前,胖媒婆埋头跪着,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过去。
“谢王爷。”柳繁音的声音依然镇定。
“本王说过,你无须如此。”誉王冷眼环视了周遭,心内一片发堵,再看看自家女儿一身喜服站在面前,头上还搭着个大红盖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誉王伸手掀了柳繁音头上的盖头,原本想要训斥,盖头掀起的一瞬间,他有些怔愣。
这个华衣凤冠、立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小女儿,繁音。
她的眼睛还是那般像他,幽深漆黑,深不见底,一眼望去冰冰冷冷;可她又不那么像他了,不知为何,她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情,虽然此刻她仍是面无表情,可那抹柔和的气息,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原来,她盛装的样子,是这般。
原来,她其实也很像她娘亲;只是那双眼睛平日里太过夺目,遮掩了她娘亲的太多痕迹。
誉王有些恍神。
只是,誉王这一恍神,围观群众心内却炸开了锅。
听王爷这话,怎地莫名有些……宠溺?难道……难道……难道这杨公子果真无法无天,竟拐了王爷的爱妾么?
怪不得梁公子方才那般无法启齿。
哎唷……
众人一边跪地低头一派恭谨的样子,一边偷偷分出几抹余光来看一下其他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