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事,饶是今日经历了大风大浪大喜大悲的杨显已经心如死灰,这话还是如同一缕风将那死灰掀起几粒火星,烘烤得她面上有些微热。
“李慕,”她想了想,终是开口,“我那日原本……”
“我知道。”李慕打断了她,他猜到了她是姑娘,又看到她那般决绝地要去娶另一个姑娘,又怎会猜不出她半夜翻他墙头偷看他洗澡的目的?
他是小将军,从来坚决果敢,可在此刻,他突然没了勇气去亲耳听到那话从心爱的姑娘口中说出。
杨显垂下眼睫,他……知道啊。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担了那断袖的名声,在她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杨显,”李慕轻声唤道,这名字从他口中吐出,原来这般普通的两个字,组在一起竟能让人如此心摇意旌,“你无须担忧,我不会痴缠。”
杨显抬起眼眸,这话李慕本不必说,他不说,她都会信。
只是,他是这般骄傲意气风发的小将军,不该因她搅入到这团漩涡中去的。
轻叹一口气,杨显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有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少爷……”是了,是李慕的亲侍,名为忍冬,以往李慕来杨府时,他曾跟来过几次。
“怎么了?”李慕挑了挑眉毛,示意他开口。
只见忍冬为难地看了看杨显,欲言又止。
杨显如何不懂,怕是李将军眼见着自家儿子在杨家许久不回,正在怒火攻心。
于是,便起身清浅一笑:“李小将军,府里已无大事,小将军家中来人相请,定然是家有急事,李小将军还是速速归去吧。”
忍冬看着杨显一袭青色衣袍素淡,愈加衬得她那张小脸精致万分,笑容清浅,如同风中清荷,一眼便能让人心动。怪不得自家少爷见了这位杨公子便断了袖,如此长相风姿,如何让人不心动?
这般感慨着,忍冬抬眼看向自家少爷,果然见他面露不悦。不由得便又感慨——如此可人,当真祸水啊。
“回去禀告父亲,我稍后便回。”李慕显然并不惧怕一个来请他回去的忍冬。
忍冬又是一番欲言又止。
李慕有些不耐:“什么时候学了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
“这……”忍冬心一横,“将军说,若是少爷不随忍冬回去,便不要再回去了,只当……只当他没有少爷这个儿子……”
“……”李慕甚是无语,没想到自家老爹堂堂一国将军,竟也玩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李慕。”杨显不再一口一个“小将军”,她看向李慕,略带了些哀求,“你回去吧。”
李慕哪里经受得了她这般目光?虽是赶他走,他的心仍是软了:“若是……若是有事,便差人去将军府。”
杨显轻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李慕这才在忍冬的生拉硬拽下踏出了杨家的门。
“谁让你在杨姑……杨公子面前说那些话的?!”方才一出了杨府的门,忍冬的头上便遭了一个暴栗。
忍冬眼泪汪汪地抱住脑袋,委屈万分:“少爷你啊。”
“……”李慕竟无言以对。
“还有更难听的没说呢……”忍冬分外委屈,明明他已经拣了最委婉的话来说,还逃脱不了被打的命运——果然那个长的好看的杨公子就是个祸害……
“难怪将军说杨公子会是个祸国殃民的主儿……”忍冬一个不留神,顺嘴便嘟囔了出来。
“你说什么?!”李慕差点儿气得把舌头给咬了,顺手便在忍冬后脑勺儿上给了一巴掌,瞧着忍冬抱着脑袋跳脚,这才觉得气消了些,“再胡说把你丢去捡马粪!”
于是,忍冬再不敢乱说,只哀怨地揉着脑袋跟着李慕一同回去,结果进了将军府,还未曾瞧见李将军,便先见着一只茶杯从里面掷了出来。
李慕有少将军之名,岂会被这一只茶杯打到?轻巧地闪了闪身子,茶杯便擦着他的胳膊而去,直冲他身后而去。
“哎呦——”揉着后脑勺的忍冬,这下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揉脑门儿。
“你这个逆子!”李将军瞧见自己儿子便一阵气血上涌,“杨家婚事刚退,你便眼巴巴地贴了上去,是想代替了柳家的新娘子嫁过去么?!”
第四十章
“繁音,繁音……”是谁在呼唤?
柳繁音只觉得耳边萦绕的是熟悉的呼唤声,睁开眼来,看到满堂喜庆红色,身边站着的是一袭红嫁衣的杨显。
她这般装扮起来真是美啊,桃花眼波横,青黛远山眉,微微笑着站在那里,如同画中的仙子,美得不似在人间。
“繁音。”她轻声唤着,却一动不动。
柳繁音下意识地想要应一声,可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发出声音来,这样一急,她才发现,自己并未如同杨显那般穿了嫁衣,而仅是一身素淡衣裳。
今日不是她们大喜的日子么?为何她没有穿了那鸳鸯嫁衣?
她惶恐万分,却见杨显仍是那般轻笑着望向她,整个人却真的如同仙子一般,似要乘风而去,飘飘摇摇,越来越远。
“繁音,我走了……”一声轻叹,杨显已小到一个红点,眼看着要从她面前消失。
“杨显!”拼尽全力,她终于声嘶力竭地叫喊了出来。
“哎呀,到了如今,心里梦里都忘不了呢。”一声娇娇柔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却不是杨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