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想到这里,杨显便忍不住又念叨起来,“早前交待你们的事,可都记清楚了?”
明远和明炘一副“你真是烦死了”的表情:“早就记清楚了。”
顿了顿,明远小声嘟囔道:“杨公子你明明年岁不大,怎地比我爷爷还唠叨。”
“……”杨显很想一脚把这个小鬼头给踢下去。
水晴榭。
蜜儿支着下巴站在荷花池的不远处,不明白这种天气,为何姑娘要巴巴地让人抬了躺椅出来,坐在池畔喂锦鲤。
明明姑娘身体未曾痊愈,她离了这么远来看,都看得出姑娘落在荷叶上的纤长手指有些微微发颤。
罢了,自己这种没享受过生活的下人,又怎么能体会到这种千金大小姐心中所想呢?
蜜儿索- xing -不再去想,只挑了凉快的地方站着。
这个傻姑娘,还是未来。柳繁音眯了眯眼睛,眼前一阵眩晕,强撑了许久,才勉强保持住没从躺椅上栽倒下去。
她虽什么都不知道,但只从那三言两语的传言之中,她能笃定,那被传成仙人的道长就是杨显。
仙人么?柳繁音唇边浮出一抹笑来,像杨显那般充满世俗热闹与欢快的人,要装出仙人的冷清孤决来,恐怕也是难为她了。
哎……柳繁音叹了口气。她这几日精力着实不济,不然也不会放任着杨显来誉王府冒险。
这个傻姑娘呵,她费尽力气地传话出去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结果她就这么大张旗鼓地跑到誉王府来了。
傻气地冒泡。
却也傻气得可爱。
这就是她的姑娘啊。
第四十九章
王府的东南位置,自是有许多庭院。
但,那跟她杨显有什么关系呢?
杨显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是这般反应迅敏、巧舌如簧,三言两语,便将话头转向了水晴榭。
而许侧妃,巴不得去找水晴榭的麻烦,当下痛快应允。
水晴榭确实是个好去处。
如它的名字一般,曲水环绕,池水清盈,莲叶田田,方一入了这庭院,便有一缕荷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甚是沁人心脾。
这亭台楼阁,皆小巧精致,很是适合闺阁女子。
这等地方,却也合繁音的脾- xing -。赵临其人,对待繁音,应也是真心慈爱的吧。
杨显垂了垂眼睫。若是繁音与她,未曾有这段惊世骇俗之恋,乖乖呆在赵临身边,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只是,她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开繁音的手了。
不再多想,杨显举步往里走去。
亭亭荷叶之间,浮有木质的桥道,走上去却是分外得稳,未曾有半点儿浮桥的晃悠之感。
这浮桥曲曲折折,恰到好处地掩藏在茂盛的荷叶中,一眼看不尽其尽头在何处。
明明这浮桥稳健得很,杨显却觉得如同踏在了云端,飘飘忽忽,如坠梦境。
浮桥曲折回绕,终有尽头。
那尽头处,荷叶愈加繁茂,如同一个个碧绿的大伞,扣在了碧波粼粼的池面上。当中有几支早荷亭亭而出,立在一片碧绿之中,粉粉嫩嫩,俏生生地打了花苞。
初夏的阳光下,莲叶愈碧,荷花愈娇。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落在浮桥最近的那朵尚且含苞的莲花上。愈发衬得那手如同白瓷,细腻瓷白。
杨显怔愣在当场。
那袭浅绿衣衫的少女,微微颔首,眼睛微闭,手指轻抚着桥边的莲花,一袭如漆如瀑的黑发未曾打理,就那般散落在身后,随着她微微倾斜的身子、掩盖了她瘦削的肩头。
阳光落在少女身上,仿若给她渡了一层金身,使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缕淡淡的光芒,如同神祗。
微风拂过,少女的长发亦随之飞舞。
“呀……”明炘明远到底是小孩子心- xing -,见到此情此景,只觉得这应是仙境中的仙女了,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声音惊扰了抚花的少女,她转过脸来,一双眸子黑沉似深潭,一眼望不到底。这双眼睛太过黑沉夺目,反倒显不出她那其实姣好的容颜来。
明炘和明远打了个寒颤。
只觉得仙女的这双眼睛,其实就像那冬日的太阳,看着明亮耀眼,其实冷冰冰得没有一点儿温度,多看两眼,只觉得天上的太阳都被遮挡了下去,如同置身于寒冬冰窖之中。
“是她。”柳繁音听得动静,转过脸来,果然看到了那个在王府中传得神乎其神的道长——一袭宽大飘逸的道袍,略微焦黄的脸上还有两道儿胡须,瞧着确实有那么一丝半点儿的仙风道骨。
可是,她却能透过那张焦黄的面皮,看到那下面那张娇艳如花的脸。
心情不由得大好,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轻轻翘起。
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表情,来人却都惊呆了在原处。
杨显心内只顾激动,却要强行压抑住自己,不能太过喜形于色否则可要坏了大事。她终是见到了这个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姑娘——她愈发好看了,特别是,那清浅一笑,能倾人城,能倾她放弃一生。
明炘明远亦是呆在原处不敢动。这个仙女似的姑娘,虽然方才冷冰冰得跟雪塑出来似的,但,她,笑了?这一笑,寒冬霎时间便成了暖春,且是百花齐放的那种暖春。
生生让人花了眼。
果然是仙女啊。明炘和明远感叹。
且不论杨显的喜和明炘明远的惊,真真惊呆了的却是许侧妃。
柳繁音生来淡漠,像足了王爷年轻的时候,任何时候都是淡漠冷清的一张脸,鲜少表情,更别提有笑容。
故而,虽然柳繁音生得其实美丽,但,那冷冰冰的气质、那双寒潭般的眼睛,着实让人欣赏不到她的美好。
她原本早已习惯了那般被冰雪掩盖了光芒的柳繁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