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景,她在梦中是见了又见,在每天都在渴求。而今感觉到脖子上温热的呼吸,她心尖都在发抖,说不出半句取笑的话来,只把宋致勒得要化成她的血肉,填充进她这个人里。
连眉眼心跳,都写着她想念宋致,想得顾不上矜持,想得顾不上避开,恨不能日日同她抱在一起,死也不分开。
第96章 压疼你了?
足足抱了许久, 她还尤觉未够地松开满脸笑容的宋致, 一手拉着宋致, 一只手覆在上面, 手叠手地拉着她往里进。
正堂简约大方,仍旧是两列崭新坐席, 顶上一座小案。墙上朱漆,地上木板, 四周布置精美玉器。紫檀红木, 香炉书厨。
大门敞开, 正当堂中有一副字,飞白体写的:长空赢月, 万里捧日。
字下挂着一把剑, 凛凛威风,金光璀璨,虽掩于剑鞘, 却不胜凌厉。
宋致目光兜转,不及流连, 又被楚和拉着往房间里走。绕过正堂, 到了西厢, 推门而入,又是另一番景象:
翡翠珍珠挂玉堂,勾了出一种暖光声色,个个坐在檀木底座,或居在白墙之上, 贵气十足,配着古琴高卧,安静祥然。
纱帘随风动,檀香余清香。大床齐整舒适,叠着两层小被,绸缎面,熏暖香。清甜淡雅的味道一道悄悄诱她进来,红烛燃烧,亮了暖意。
风被捎进来,扑得烛火摇曳,连窗上的影子也扭动了婀娜腰姿。两人四目一对,好像也把烛火烧进了黑漆漆的眸底,只从眼里一路灼到五脏六腑里去。
楚和才定定望她开口:“阿致,你……还好吗?”
她还握着宋致的手,温度从掌心传到宋致身上,紧了又紧,松了又松,本来不信宋致是真的,又觉得这就是真的,再又想,假的也好,那就该做一个长久的梦。想了许多,她眉眼放缓,眉间的欣喜平复,却多了几分亲近来。
宋致被她瞧得心里酸涩,本来要说不好,却垂了眉眼,点点头:“我很好。楚琅很照顾我。”
楚和眉梢一抖,笑道:“可我不好。你的信来,我是高兴的。可看完之后,我就寝食难安。你多离我一天,我就要受折磨一天。我往常习惯了一个人,不知什么叫牵挂,如今你倒让我明白了。”
宋致心底甜蜜,面上却咬着唇,半真半假道:“还有你不懂的事?你只道我给你来信让你烦恼苦闷,我等你来信,却是天天辗转难眠。‘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她把宋致让到坐席上,亲自斟茶,诚恳递去:“这是我的错。我是想写,就是每次临笔,又不知所云。索- xing -觉得,等你来了,便有千万句话,也可以说了。”
宋致抬手抿了一口茶,仍把茶盏放下,她靠在楚和肩头,抱着楚和的细藕般的手臂,悠悠叹息:“我明白。”
两人就在昏黄烛火下保持一靠一抱的姿势。宋致缠绵赖着楚和,眼神飘着——她享受楚和温软的拥抱,还有那醉人的香味,她偷偷贪婪地嗅了嗅,浸在楚和的温柔里,快活得像惫懒餍足的猫儿。
楚和的眼底也懵懂泛起了一层暗色。她摸着顺滑乌黑的发,低声继续刚才的话:“其实我也是怕你想我。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抽不开身,分不了心神。你知道,宋许,被诏回洛阳了吗?”
她话语轻轻,撩拨得宋致唇齿泛津。她扬起头,想了想道:“陛下可还好?”到底没说宋许刺杀她的事。
楚和抱着她,让她靠得舒服些:“子让已经见不到陛下了。”
李避是天子的心腹,连李避都见不到天子,那宋许进京,怕不是那么简单。有一种极其败坏的可能就是,世家联合起来,要重新积蓄力量,以宋许为主,对抗朝廷。
“陛下病到这等严重的地步,阿和不回去吗?”宋致爬起来,头发顺着肩头滑落,她盯着楚和看,眼底藏着一种惶惑。
“你知道,他立了楚倏当太子了吗?”
闻言,宋致猛然睁大眼睛,望着楚和,脸上的诧异与不可置信都暴露了,收敛不及,被楚和看了个分明。
宋致得到答案,头皮收缩,嘴唇紧闭,又直了坐姿,张了张口,又心里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她到底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总之就是不对。
楚和道:“世家迎回宋许,想让宋许领头,再与武人宗室争权。而今陛下认了楚倏,楚倏亲近世家与宋许,头一等的事,就是请天子下令,让宋许当太子太傅。大将军气得吐血,下令拦截。可他不想,世家能把楚倏迎回洛阳,就可以把宋许同样带到洛阳。”
宋致脸色难看,眉心皱得紧紧的,把她整张脸都罩上一层恼怒。她见到楚和平静地跟她分析,又按耐住了不安。
楚和知道她敏锐,一定察觉了宋许布置的局,不由淡淡一笑:“我从甲壹那里得到了消息,宋许一旦到了洛阳,世家就会立刻上书,请天子静养,让太子楚倏监国。”
“你有什么打算?”宋致走神地看着墙上的影子。
有家奴在外面延请楚和去正堂用饭。楚和回头拉着宋致又往正堂去。
“外面纷争随它去,我也无可奈何。”楚和慢步在前头走,脚步缓慢沉重,似乎每一步都是在思索后才落的脚。她一壁走,一避回眸看着宋致,“我没有改天换地之能,我也没有这个想法。自从我接到你那封信之后,便觉得争来争去也不过如此,何不妨同你一起?你我能活七十便是天幸,我过五十年,也会成为一抷土,争什么呢?不当的。”
宋致愣了又愣,道不清是楚和的敞亮心思让她有所感悟,还是觉得自己不甘心这样的结果。
两世为人,- xing -命之外,还有她所追求的东西。如楚和所言,在山中隐居说不定也是一种好法子。
天子帝王,高官显贵,其实也不过是七十年的命而已。不论什么身份,你都躲不过一死,千秋万岁,那不过是虚构的。
宋致回过神来,已经和楚和坐在正堂,杯酒盏茶,铺珍设肴。
“至于宋许的事,你放心,他这么兴风作浪上下跳蹿,早晚会自食其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