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可不管那位兄弟心里打什么主意,只道:“你是打算现在说,还是等我砍了你的手、砍了你的脚,挖了你这对招子再说?”
那小喽罗很确定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书生其实是个狠角色,冷汗如冷水般滚下来,赶紧给顾惜朝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四当家叫木云,是个书生。一年前才入的寨,大当家很器重他。”
顾惜朝的唇边闪过一抹笑,极冷。把那折下来的半截迷香递到那喽罗面前,道:“就因为这个?”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四当家弄的?”那小喽罗显然很吃惊。
“小凉山上,要坐上四当家的位置,仅凭你们大当家的器重就可以了吗?”顾惜朝接着问道,嗓音虽冷,气息却已极为微弱。
“那是自然!”说到这个,小喽罗还是很有几分自豪的,“我们大当家亲自教四当家武功!”
手中的迷香终于落地,又断成更短的两截。
“惜朝?”一直守在外面的石广霆和戚少商见他走出来赶紧围上去。
“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戚少商皱着眉道。
顾惜朝突然推开戚少商,自己也跟着向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回事?又发什么疯?”戚少商不满。
顾惜朝却只是摇头,“别跟过来,别跟过来……”
眼见着顾惜朝踉跄而去,石广霆和戚少商却只是茫然。
“老八,不要!他的命太轻贱,抵不了我们那么多弟兄的命!”那是两年前。痛失晚晴,已教他心如刀绞,可戚少商的这句话当真不曾伤了他分毫?
“我原以为你会死在连云寨……也好,顾惜朝,不愧是顾惜朝。”那是随着铁手刚从连云寨回到京城。这句,是仇人相见的怨恨,还是世事变迁感慨?
“红泪还是嫁了小妖,当初那句君失晚晴,我失红泪终究一语成谶……顾惜朝,难道连你也要舍我而去?”那是他身染沉苛的那段。铁手,枉费他号称四大名捕,神魔无阻。不说别的,就是这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他也不清楚。
旗亭酒肆上,“那句这位书生到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放肆地如耍赖一般。一身尘土,皮毛丰满,一看便知是那从不放在眼中的江湖客。饱食终r.ì,无所事事,热血不过是闲得慌。可也唯有他才看懂了《七略》,一些推心置腹的话、一句简单的“知音”,些许的热情就轻而易举地渗进了一直冰封着的心。
晚晴说“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繁华落尽,满目萧索,他求的究竟是什么?深夜祭了晚晴回来,心里直冻成了冰,一病不起。铁手一人六扇门、惜晴小筑忙得团团转,戚少商却悄悄地漏夜来探他。彼时,戚大侠已失红泪,青楼薄幸名却是响亮。用心着意的温柔手段,嘘寒问暖,熬了药,赶紧着端到面前。
见他来,纠缠着不放。喜欢或是不喜欢,都说不上。只贪恋那一点温暖,从没有尝过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竹林那夜,听他说的一番胡话,刹那失神,便放肆成那般,仿佛真有两情相悦恩爱情浓。
如此关注柳云卿的案子,连被骗了也不自知,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这是,为了谁?石广霆么?不是,不是的。石广霆与柳云卿,真是太像他们俩了。下意识地,他究竟在期盼什么?希望改变些什么?
顾惜朝,你没出息!
“顾公子……”一个声音在背后突兀地响起。
顾惜朝才刚转身,整个人就已经飞了出去,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然后重重地落下,心口猛地一窒,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跟着一片血红。“无声掌……”他喃喃道。
“不错。”柳云卿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顾公子,你救了我的x_ing命,我本不想杀你。只可惜,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你杀了路家满门,然后嫁祸给小凉山龙四?”顾惜朝轻声道,这样的问句已经不能称之为问,到如今,什么都清楚了。
柳云卿笑了笑,眼底仍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落寞,“若不是广霆一力坚持,我也不会……龙大哥今r.ì的牺牲,我会记在心上。”
顾惜朝狂怒,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明明是自己贪生?滤溃尤换鼓馨鸦八档萌绱斯诿崽没剩炎约旱拇承稳莸厝绱宋薰迹泠媸呛醚哿Γ ?
柳云卿哪里忍得了顾惜朝的侮辱,面容稍有狰狞,却又很快恢复平静。“不敢,相较顾公子一路剿灭连云寨、踏平霹雳堂、又拆了神威镖局的霹雳手段,云卿今r.ì的所为又算什么?行大事者,不拘小节。相信顾公子也是同道中人。”
顾惜朝怒目瞪他,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狠狠的撞击,如同两柄方发硎的利剑狂暴的互斫,锋刃磨擦间似有火花乱溅。
“其实这次,云卿最该谢的,是顾公子。”柳云卿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真挚笑容,由衷道,“能把铁证如山翻转成清白无辜,顾公子的翻云覆雨手,云卿拍马也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