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去看看吧?”
沈求古小声道。
恰好与陈冬化不谋而合。
刚要迈步去追,宋是镜制住他,皱眉道:“不要多管闲事,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去才好。”
沈求古跳起来:“万一那人真偷了人家东西怎么办?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啊?被偷了东西的人都要伤心死了!”
陈冬化忙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宋是镜:“……”
天越来越暗,她焦急的加快了脚步,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心中默念,快了,快了,等我!
三人悄悄跟在她身后,屏住呼吸,不敢惊动了她,直到越走越偏,越走越偏,出了城,停在一处被树木包围的一间草屋前。
那女子走进去,随手关上门,放下怀中的东西,摸索着点上灯,往床上看了看,露出一个笑,打开包裹,刚要动手收拾,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她惊慌转身,便发现三个穿锦服玉带的俊美男子,正神情不一的审视着她。
她神色慌张,既惊恐又害怕:“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擅闯我家!”
宋是镜轻轻一笑,“姑娘不要害怕,我们并无恶意”他侧头瞥了一眼桌上被打开的东西,顿了顿,才道,“方才看姑娘大晚上一个人神色慌张脚步匆忙,有些疑惑而已,顺便有些担心,便擅自跟了过来,若有唐突,还请见谅。”
陈冬化被他酸得全身难受,心说装什么正人君子。
倒是沈求古这个不知人间贫苦的小孩儿,口不择言,毫无心机:“你一个姑娘家,干嘛住这种破地方?”
他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初次见到这样简陋甚至可以称得上破败的茅草屋,心中大骇,“这地方也能住人么?你看房顶那儿,都有个洞——”
“咳!”
陈冬化出声打断他。
那姑娘面色微赧,但也知道自己家的确如沈求古所说,因此也就不计较什么,只扯下唇,苦笑起来。
“不知姑娘深夜抱的是什么东西?”
陈冬化装作好奇出声问道。
那姑娘也明白他的意思,了然一笑,道:“只是一些吃食和少许钱物而已。”
“嗯?”
“那床上,是我的夫君,现在还睡着,他一天都没吃饭了,我只是带点吃的给他而已,那些财物,是我自己赚来的,我,我并不是……”
“敢问姑娘芳名?”
宋是镜突然出声问道。
“我……我叫罗琦。”
沈求古和陈冬化同时一惊:“什么?!”
具是不可置信。
唯有宋是镜了然一笑,缓缓说道:“早闻罗琦一舞惊艳四方,却从未有人清楚她的容貌身世,更说她从不留宿花满楼,总是一曲结束后便不知所踪,不曾想,是到了这里。宋某不才,也为姑娘那一支一世百味舞所倾心,也敢摸着心赞上一句‘天人之姿’!只是不知为何姑娘要如此行事,可否请姑娘,告知一二?”
罗琦淡淡一笑:“不敢当,”回头又望了一眼床上的人,“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我相公而已……”
她的脸上突然露出羞涩而甜蜜的笑,仿佛看到了令她快乐的事,她慢慢陷入她自己的回忆。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飘着荷花香的夏天,她将她的故事,重新演绎了遍。
第10章:故事(一)
罗绮出生于一户富贵人家,但因为她是府上地位卑贱最不受宠的四夫人所出,从小便被比她年长的兄姐们欺负。
她性子隐忍,就算被欺负得想哭了,也不会去告诉四夫人,因为四夫人,比她的兄姐更讨厌她,只因罗家老爷喜爱男孩儿,而她恰好生来一副女儿身。
她有时候也自怨自艾,她想,为什么要生下她来啊?生下她又爹不疼娘不爱,有什么意义呢?她那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她从来不敢死。
她怕疼,也怕死。
她曾经被她的姐姐们用鞭子打,用木条抽过,那时候她多疼啊,她简直都想喊娘,想叫她来救救她。
她曾经看到过府里的下人将一个被她的哥哥活活给折磨死的一个婢女扔到院子里的井里,那时候她十四岁,第一次接触死亡。她看到那个人睁着眼睛,脸上和身上血迹斑驳,神情骇人,死不瞑目的样子。
她想,她有一天是不是也会这样死去啊?
又丑又惨烈。
她不想死,她怕一切跟痛和死有关的东西。
鞭子,钢针,水,还有火。
她开始变得无比顺从,叫她滚去柴房她就真滚着去柴房,叫她学猫狗叫她就真的像猫像狗一样的叫。
她都不是个人了,她说。
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住满了恶鬼的地方啊,她不想待在这里了,她说。
那天,罗琦永远记得的那天,六月伏天,太阳毒辣,空气中热流涌动,她的姐姐们吩咐她,要到最北边的一家点心铺买一一块红豆糕,她们故意整她,她知道,可是她不能拒绝。
城北那家铺子很远,来回要走整整一天,她是跑着去的,她的腿都要跑断了,可她一点儿也不敢把手里的那块红豆糕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