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亭擦了擦有些酸涩的眼睛,已经有警察进来,烟尘已经开始逐渐散去,确实如赵澜所说,那处包厢似乎有些受损,但是没有塌陷。
刚才那份故作镇定的慌乱稍微平复一下,酸涩的眼睛里终于弥漫起了水雾,然而理智早已不复存在。她喉头微哽,问赵澜:“我要怎么办,她在哪儿啊,我要怎么办……”
赵澜看她终于松动,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手臂往外走,声音里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怯怯,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果断和决绝:“先出去,姚灿那包厢离出口很近的,或许早就在外面等你了。”
容亭原本步子迟钝的很,听到她这句话一愣,步子顿了一下,觉得很可能是这样的,也没有抗拒,随着赵澜出去了。
她们刚从侧门出去,身后舞台上也有天花板塌陷下来,巨大的声音彰显出刚才那刻的危险境界来。可容亭根本管不上那么多。
她在剧院外面四处奔寻。
四处都是人。最外围的围观群众,靠里面一些的是刚刚逃出来的观众,最里圈则是刚刚赶到的警察、救护车和伤者。
容亭感觉入眼都是人,可是她就是找不到自己想见的人。
一直都没找到,反而越看越触目惊心,受伤的人很多很多,前几排的观众几乎都未能幸免。
救护车的鸣笛声长鸣不断,等最核心的一圈伤者都被抬上车,容亭也没能找到姚灿。
所以,她也在那救护车上,躺在白色的担架上,孤单单的一个人吗?
容亭站在马路上,看着那消失的救护车发呆,八月份的阳光仍然炽热而灼人,可是她的心却好像蒙上了一层冬日冰霜,再难化解。
身后喇叭声滴滴不断,一众行人都已散去。只有她站在路边,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容亭感觉自己手上忽然被塞上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竟然是演出之前,她让赵澜买的玫瑰,一直放在化妆间里,打算演出结束后送给姚灿……
那玫瑰花瓣还是鲜艳的,虽然因为放的时间有些久了,上面的水珠已经干了,但是仍然是馨香而热烈的。
赵澜把花递给她,仰头对她露出鼓励的笑容,声音很轻:“姐,别怕啊,我陪你去医院,不管怎样,你都要把这束花放在她跟前,不是吗?”
她刚才是怕了,她怕看见自己不敢见到的东西……
然而,不管怎样,她都要把自己未说出的那句话说出来,不是吗?
容亭紧紧握住那束花,脸上忽然浮现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来,咬了咬嘴唇,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缱绻:“是啊,我这个胆小鬼,她可能等我等的都急了吧……”
赵澜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往市医院而去。容亭一路上都低着头,手里紧紧捧着那束玫瑰。赵澜给陆灼打了个电话,让赶紧联系姚灿家人过来,而后扶住容亭手臂:“容容姐,你打起精神来,我跟你说,你现在很可能是自己吓自己啊,要相信!”
容亭眉头微蹙,看着她,没有说话。
赵澜却露出一份自嘲的微笑来:“大概是我习惯了,每次我妈病危的时候我也想跟着她一起死,然后没等到我动手,她又被抢救回来了,所以事后我都想着,是自己吓自己。”
她竟然拿出这样伤心事来劝自己……容亭忽然清醒过来,摇头叫她不要再说了,这傻姑娘在戳她自己的心啊。
容亭深吸一口气。她自己实在是太紧张了,以至于完全失去理智了,她对赵澜点点头,神色中又几分说不出的坚定意味:“你放心,我知道的。”
大概是一个人在国外送走爷爷的时候,那种看着亲人身体一寸一寸变冷的恐惧,曾支配了她;那种在空寂病房里,看着雪白墙壁到眼睛刺痛的回忆也一直蛰伏在记忆里的某个角落。
看着救护车、医生和担架的时候,那一片片刺眼的白色让她仿佛回到过去。
也就在那一刻,她混混沌沌的心好像忽然间苏醒——
她不能失去她。
医院的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显然是闻讯而来的亲属,脸上都带着难言的焦虑和担忧。此刻根本问不到姚灿的任何消息,因为医院现在大概也要忙翻天了。
等到警察过来,让护士配合着,看了随身物品才开始联系亲属。
她一直在等,过了很久很久,只有两三个人空空落落的坐在那,光线投在地上的人影都是稀落落的。
容亭的嘴唇抿的极紧,没有半分血色,此刻才终于听见姚灿名字,她心里一惊,姚灿果然受伤了……
可是她回答的声音丝毫没有迟疑,立刻站起来说:“我是,她在哪?”
警察看她一眼:“你是她什么人?”
容亭抿抿唇:“爱人。”
那中年的谢顶警察大叔忽然抬起头看了容亭一眼,声音里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赵澜却走上前,把容亭往身后拉了几步,脸上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啊,我姐精神不大好,受了刺激就说胡话,里面是我二姐呢,我刚一走神,没听见,抱歉抱歉。”
这番解释也还合理,那警察说出来一个房间号,然后又声音古怪的说了一句:“这姐妹也能变爱人?你啊,好好看着你姐吧。”
赵澜点头称是,拉着容亭就走,边走边说:“容容姐,我现在都不敢让你说话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公众人物啊……不管你喜欢谁,也不能这样随意说啊。”
容亭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我喜欢谁不是我的事吗,为什么不能说?再说了,我这么灰头土脸的,也没人能认得出来吧。”
她此刻看起来丝毫没有镁光灯下光鲜亮丽的模样,衣服上沾着白色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眸子还是黑亮的。
此刻,她只是心里牵挂着爱人的平凡人罢了。
容亭走到病房前想敲门进去,然而却被护士拦住了,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小姑娘声音挺温柔:“病人没有大事,脸上有一道不明显的伤痕,还有大概是被石块砸到头了,晕了过去,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此刻需要好好休息,不能打扰。”